壁虎

壁虎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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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的周末很是热闹,不太发达的小镇没有太多能逛的景点,靠近老城区西边的中心广场,便成了人们休闲的好去处。

苏文从小就和这个广场结下了不解之缘,从他五周岁开始,每年的生日,妈妈都会带他到广场上的雕塑旁合照留念。苏母说“只有用同一个参照物,才能看出你慢慢长大的过程。”雕塑是一双手捧着一个大茶壶的造型,下面有一个方形的底座。苏母说的没错,两岁时踮起脚来才能勉强够到大手手背的儿子,今天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够到茶壶的把手了。

例行照完相之后,苏文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老苏在雕塑前指导着自家媳妇摆pose。这20年来他仿佛已经习惯了,每年生日说是给他过,其实更多的是老两口的二人世界。不过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大小伙子,父母恩爱无暇管他,他也乐得清净。跟这个年龄段的其他男孩一样,他喜欢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不过他孝顺,总是陪父母照完相之后再去赴约。

欣赏完苏父拍的照片,一再给苏母保证绝对不喝醉之后,苏文终于打车到了和朋友约好的地方。KTV的包厢里灯光昏暗,喝酒的,唱歌的,玩游戏的,一屋子男男女女活力十足。苏文刚推门进去,一股脑的抱怨声此起彼伏:“苏苏啊,你怎么才来,我都快喝醉了。”“今天的主角到底是谁啊。”“小寿星这会才来,罚酒罚酒啊。”苏文知道自己来晚了绝对逃不过,所以赔了笑脸之后,二话不说爽快的自罚三杯算是赔罪。跟每个人都打完招呼,苏文刚在一个心仪的女孩身边坐定,打算加入游戏的阵营,苏母打来电话:“儿子,我和你爸打算去看个电影,晚上就在外面吃饭了。你结束了就自己回去啊,带钥匙了没啊,没带的话我们给你送过去。”“带了带了,你俩别管我,好好的过二人世界啊”,调侃着挂了电话,他习惯性的往自己的裤兜摸去,这一摸可坏了,本应该在裤兜里的钥匙不见了。他很清楚的记得,今早出门,他确确实实把钥匙连同手机一起放在了右侧裤兜里,雕塑旁照出来的照片里,还能明显的看到右侧鼓鼓囊囊的。如果那时候钥匙还在的话,很可能是在椅子上等爸妈照相那会儿,从兜里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给带出来了。不行,必须回去找,钥匙丢了事小,可自己的钥匙上还拴着一个u盘,那里面可有他给一个大客户的产品设计,搞不好会牵扯泄露商业机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看了一下表,现在距离自己离开广场不过才半个小时的时间,东西很有可能还在原地。即使被人捡走了,那人也不会立刻离开,小镇虽然经济不发达,但民风淳朴,又是一个不值钱的u盘,捡到的人大多数都会想办法找施主。现在赶回去,还有找到的可能。

想到这,苏文赶快跟要好的几个兄弟打了招呼,叫了辆车直奔广场。之前坐过的椅子旁边,有两个大爷支了块板子下象棋,看苏文着急忙慌的在椅子四周来回翻找,问他是不是再找一串钥匙。得知他就是失主之后,大爷说真不巧,前脚刚有一个中年人,捡了那串钥匙,朝老城区的方向走了,如果速度快的话,也许还追得上。苏文打听了那个人的大体特征,谢过大爷之后,朝同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中心广场把整个南湖一分为二,西边是新城区,高楼林立,核心的几个商圈都集中在这里;东边是快要被人遗忘的旧城区,整片都是将拆未拆的老楼危房。除了还居住和生活在旧城的人,几乎没有谁会往这跑了。苏文顺着大爷指的方向,从主马路拐进了一个小巷。仗着身高优势,他一眼就看到了大爷给他形容的那个中年男人:云母白的中式短袖、有些谢顶,左肩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那人在离自己大约50米左右的前方,正悠悠闲闲的往前走着,有些老土的装扮倒是和这个逼仄狭窄的小巷相得益彰。不管怎样,苏文很是激动,能找到人就好,好歹是不用再低声下气的给客户解释泄密问题了。他喊了一声,希望这个中年人能停下等等他,但是这一嗓子却喊出了事。那个中年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浓眉,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的确是大爷们看到的那个人。他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然后转身撒腿跑了起来。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苏文搞蒙了,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本能还是让他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甚至都来不及研究那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

政府把大量的精力都花在了新城的建设上,旧城区成了无人管地带,很多本来还算宽敞的街巷,被各种无证小商贩和非法占道的三轮车堆的满满当当。苏文一边死盯着前面那个谢顶男人的踪影,一边侧身躲过来往的人流,追的是狼狈不堪。就像是故意一般,那个中年男人跑的并不是很快,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和苏文保持着不超过100米的距离,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似乎是在确认那个傻小子是否跟了上来。苏文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追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人跟丢了。也不知道拐进拐出了几个小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身边的人流渐渐稀少,直到苏文追到了尽头,整条路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个中年男人不见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庭院。庭院四周的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间隙中露出来的斑驳墙面,显示着这座庭院的悠久年代。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有几株不大不小的槐树,庭院的正南方,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平房,平房上有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最古老的茶馆”。

“最古老的茶馆?我怎么不知道南湖还有这么个店?”虽然苏家早在十年前就在新城买了房,可苏文还是打小长在旧城。生活了十余年,虽说不能做到熟知每一条大街小巷,但这么个老店,没道理听都没听说过。“也有可能是新开的吧,毕竟现在就流行复古,故意把店面做旧,这种年代感很容易吸引顾客。”苏文这样想着,再加上跑了几条街之后口渴难耐,就有了进去看看的想法,其实现在进不进去也由不得他,那个中年男人追到这里就消失了,四周没有任何通道,想必是进了茶馆。要么是进来躲躲,要么这个茶馆是他的聚点,无论哪种,一个u盘而已,他肯还便罢了,他若不肯,拿钱买来就是,这太平盛世下,料他也不会为了这么个东西就伤害自己。25岁的年纪总是血气方刚的,看多了侠客孤身一人闯江湖的影视片段,带着那么点英雄主义,苏文一脚就踏进了庭院。

庭院中间铺着一排老式的木地板,专门供人行走,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道路两旁全是米黄色的细沙。这里的气温貌似比外面要低一些,前脚一踏进来,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害怕。庭院两侧的墙壁和茶馆的门上各有一盏灯,与平时的照明灯不同,这里的灯光全是反打在墙上。已经入夏半个多月了,平时凑在灯下抽根烟的功夫,都能被蚊子叮上三四个包,灯光周围的小飞虫更是没头没脑的往人脸上乱撞,可是这些灯光周围,却干净的什么都没有。仔细一听,庭院四周也没有任何的虫鸣,安静的仿佛被外界抛弃了一样。

“什么鬼地方!”低声咒骂了一句,苏文加快脚步,推开了茶馆的门。扑面而来的不是茶香,而是一股潮湿腐烂的泥土味道。作为一个干燥惯了的北方人,这种只有在公共浴池待久了才有的闷热感让苏文一时难以接受,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这时他才惊奇的发现,这哪里是最古老的茶馆,根本就是个最古老的花店!除了脚下,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摆满了盆栽植物,有开花的,也有单纯是绿叶的,空气中超高的湿度就是拜他们所赐。茶馆没有人,在花丛之中零星的摆放着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除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外,没有任何的茶具。“这不是供人喝茶休闲的地方”这是苏文的第一念头,那么,那个拿了他钥匙的中年男人又去了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子嘴角的笑意,第一次,苏文心生退意。诡异的茶馆,潮湿闷热的空气,一切的一切,让他很想大口大口的深吸几口气。可是吸进鼻腔里的,只有那恶心的粘腻感觉,再加上嗓子里干渴难耐的火辣劲儿,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就在他转身推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忽然瞥到了一缕金属光亮。那光亮很微小,但是在这纯木质的古老茶楼里,却显得越发突出。那是他金属质的银色u盘,连同那串钥匙,正挂在第二张桌子右侧的墙壁上。顾不上思考钥匙为什么会在那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拿回自己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步并两步的来到那张桌子跟前,那钥匙竟然自己向前跑了。这时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颜色跟墙体差不多的,巴掌大小的壁虎,钥匙并不是挂在墙壁上,而是套在它身上。壁虎在北方的城市里并不常见,但对苏文来说却不陌生。苏父的工作跟野外考察有关,因为常年在外不能陪伴孩子,苏父对年幼的苏文总是抱有深深地愧疚感。所以每次在野外发现了小动物,什么小松鼠、 小青蛙、小野兔,他总喜欢带回来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年幼的儿子,既然当父亲的不能陪伴孩子成长,那么多些小动物,孩子也不至于太过孤单。苏文五岁那年收到的就是一只壁虎,巴掌大小。小孩子手下没个轻重,玩耍的过程中,壁虎因吃痛自断尾巴求生,这可把五岁的小男孩兴奋坏了。爸爸告诉他,壁虎是个很神奇的动物,遇到危险会自己弄断尾巴逃生,尾巴断了不仅不会死,而且过一阵就会重新长出来。为了验证壁虎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年幼的苏文每天都要去看看那只壁虎的尾巴长出来了没有。可是壁虎长尾巴需要一定的周期,小孩子没有那个耐心,观察了两天,发现没有尾巴长出来之后,小男孩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壁虎断了尾巴都不会死,那么其他地方断了也一样吧。于是在他五周岁生日的那天,他用小刀切下了那只壁虎的脑袋。

墙壁上的那只壁虎,带着他的钥匙快速的向前爬去,钥匙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将苏文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苏文本能的向前追去,却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异样,一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只壁虎身上,那像是一只壁虎幼崽,体型非常小,正在扭动身躯拼命的挣扎。苏文吓了一跳,向后打了个趔趄,手就顺势扶在了身旁的椅子上。椅背上也不知何时窜出了一只壁虎,顺着他的胳膊向上爬去。苏文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他尖叫着甩掉爬在胳膊上的那只壁虎,可是尖叫声似乎起到了召唤的作用,无数只体型各异的壁虎陆陆续续的从花盆后面爬了出来。有一些顺着墙壁爬到了天花板上,从上面掉落在他身上。他刚甩掉几只,又有更多只爬上了他的小腿和胳膊。冰凉的触感和爪子爬过的酥麻感遍布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他近乎崩溃的大喊着向大门跑去,已经顾不得脚下踩死了多少只壁虎,仓皇中打翻了身边的桌椅,桌椅压下去砸到了更多来不及逃跑的壁虎。一时间,整个地面都是血肉模糊的壁虎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开来,让人几近作呕。粘腻的尸体让苏文的脚下不停的打滑,最终还是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压在身下的壁虎发出了电流声一般的“滋滋”叫喊声,就在苏文的脸快要接触到地板的那一刻,尸体的腥臭味一下子钻进了他的鼻腔,眼前一黑,他的手在快要碰到门把手的地方晃了一下,便重重的落了下来。一只壁虎为了不被压在胳膊之下,速度的断尾自保,一小节刚刚断掉的尾巴在落下的胳膊旁抽搐着,苏文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苏文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下肢没有什么知觉,不知是不是晕倒的时候伤到了。周边已经没有任何壁虎的身影了,空气中也没有了那股血腥味。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这里好像是一个简陋的手术室,和他并排的另一个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对那个床上的人做些什么,正好挡住了病床上人的上半身。“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么?”苏文支起身来,想开口询问,却因为体力透支和长时间没有喝水,再加上刚才的大喊大叫,他的嗓子里只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你醒了?边上有水,喝点水再说话吧。”听到动静,背对着他的男人说到,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苏文扭过头,发现自己左侧的工具台上放着一杯白开水。闻了闻,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他端起来一口气喝掉,顿时觉得嗓子里的火辣感轻松了不少。他清了清嗓,把自己的所有困惑一股脑抛了出去:“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那些壁虎是怎么回事?”男人依然背对着他,语调平淡的回答:“别急,一个一个的问。救你的话,算是我吧。我是这家茶馆的老板,刚刚进后厨去取了点东西,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你躺在我店里,昏迷不醒,我就把你带到这来了。”“那那些壁虎呢?还在外面么?你的茶馆为什么养着这么多的壁虎?”“壁虎?”听到这,男人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我的茶馆从来都没有什么壁虎,再说了,壁虎可不是群居动物,出现一两只还有可能,像你说的那么多,怎么可能呢。”“不会的,那么多只壁虎,我不会看错的。他们拿了我的钥匙,他们还扒在我身上。我要出去看看,他们一定还在那。”说着话,苏文急切地想要从手术台上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动弹不得。“我的腿怎么了?”“你的腿受了伤,我这没有治疗的物品,就给你打了点麻醉,止止疼。这会药劲还没过,你下不了床的。相信我,这里没有壁虎。”“不会的,我的眼睛不会骗我。”“那你的心呢?反正我在这呆了一年多了,可从来没看见过。如果你非说有,那可能就是你的心里有。”依然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听得苏文心里莫名窝火,“那他是谁?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不能转过来跟我说话?”男人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用略带惋惜的声音说:“看看,又切歪了,都怪你不停的打扰我。”听着男人带有责备的口气,苏文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那个拿走他钥匙的男人,这个诡异的茶馆,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壁虎。他经历了一整天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双腿被人打了麻药,还在这个破烂的手术室里被一个陌生人责备。他真的受不了了,即使是这个人救了他,他也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了,他要发火,他要一个答案。“你他妈到底在切什么?!”怒吼之后,苏文看到那个男人缓慢的转过身来,他有着一张壁虎一样的脸,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头颅:浓眉,谢顶,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头就是被沿着这条疤痕切下来的。是那个拿走他钥匙的中年男人。随即,那张酷似壁虎的脸开口了:“切什么?跟你一样,切别人的脑袋啊。”

苏文满身大汗的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窝在KTV的沙发一角睡着了。昏暗的灯光下,一屋子男男女女笑着唱着,没有诡异的茶馆,没有人头,他自己的腿也能动。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到自己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梦。“你醒啦?”看到他醒来,离他最近的女孩关切地问他。听到这句梦里也出现过的对话,苏文有点厌恶,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刚要开口,就听到女孩指着他的方向一声尖叫,他本能的从刚才的位置跳开,一屋子的人都围了过来。当看到是什么引起女生尖叫的时候,苏文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那是一只壁虎,巴掌大小,就扒在他刚刚那个座位后面的墙壁上。一看到只是只壁虎,男生们有的开始埋怨女孩大惊小怪,有的已经开始逞英雄主义,准备找什么东西打死这只壁虎,只有苏文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怎么?一只壁虎,给你吓傻了?”有朋友开始调侃他。“把灯打开,开到最亮。”他的声音有点发抖。因为驱打壁虎也需要灯光,所以大家并没有反对他的这个提议。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下他看清楚了,这只壁虎脖子上那道清晰的疤痕。有不清醒的男生已经拿着话筒准备往壁虎身上招呼了,“别打死它,把它放走。今天我是寿星,听我的。”寿星发话,这么个小事大家没道理不听,再加上谁也不愿意真的砸死这么个小东西,不说生命诚可贵,就是砸出来那一摊血,也够人恶心半天的了。就这样,大家把门打开,胆大的男孩轻轻的碰了碰壁虎的身体,它快速的就往门口爬去。壁虎一走,人们又开始玩闹起来,只有苏文一个人死死地盯着那道快速爬行的身影,看见了它回过头来的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病床上小男孩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守在一旁的女人并没有发觉。她正低头削着一个苹果,细致的切成指节大小的方块,用牙签扎着,轻轻的送到小男孩的嘴边。男孩不张嘴,“不想吃啊,那妈妈等一下再喂你吧。”女人放下苹果,拿出湿巾轻轻的擦拭小男孩的嘴边,她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擦拭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病房外的男人,透过玻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年了,孩子昏迷已经一整年了。刚开始妻子不停的哭闹,有时也会闹的他心烦窝火,可现在看着她一如往常和孩子对话的样子,心烦没了,满心都是说不出的心疼。他永远也忘不了一年前的今天,是孩子五周岁的生日。常年在外工作的他特意赶了回来,妻子提出想在广场上标志性的雕塑旁给孩子照相,记录孩子的成长,他们欣然前往。意外就是那时发生的。雕塑是一双手捧着一个大茶壶的造型,下面有一个方形的底座。他扶着孩子在底座上站好,自己退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孩子兴奋的踮着脚去够大手的手指。就在这时,一只巴掌大小的壁虎突然从底座的缝隙中窜了出来,孩子受了惊吓,脚下没有站稳,仰着头从1.5米高的底座上摔了下去......

“13床苏文的家属,请到护士站来一下。” 广播里响起了小护士的声音,男人从回忆和自责当中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大步向护士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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