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记

大寒的狠话刚说完就被打脸……一如幽居深宫的后妃突然被帝王临幸,这一场十年不见大雪,令久不见雪的福州人措手不及。仙霞岭以南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飞雪,委实不知所措。于是除了“哇哇,下雪了,雪好大”之类感叹号和各种有雪立字为证的照片,这场南国雪,来得措不及防。

没有“风一更,雪一更,故园千盏灯”

没有“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无雪庐,无蓑衣,无寒江,无孤舟,无湖心亭,无长堤,无断桥,无湖石,无黑瓦,无红墙,无寒梅,无热酒,无红泥火炉,无诗无词无画。

无林冲一把火点了草料场,踩着没膝的大雪,逶迤而去。

无毗陵驿外,宝玉身披大红猩猩斗篷,光着头,于大雪中拜辞贾政,踏歌而去。

无妙玉在苏州玄妙观修行时,收了梅花上的雪,总共只得了一鬼脸青的坛,埋在梅花树下总也舍不得吃。

无张岱的《湖心亭小记》

这场南国雪,不落于汉唐宋明,不落于塞北江南,却落于这无雪的南国都市,难免浅薄与尴尬。

譬如突如其来的霸道总裁的青眼有加,你让那寒门女子,怎能不张口结舌,期期艾艾?那类喜闻乐见的“千金小姐穷书生”的戏码,正如贾母掰过的谎一般,不过是底层人民意淫而已。世态炎凉,泾渭分明。我信当年的默多克爱上的不是不知所云的邓文迪。她早已埋葬了那平庸暗淡的旧自己,将偶遇顶端生物链男人的情节,光芒万丈的未来,演习了万遍。如何一箭穿心,令阅尽千帆的他刻骨难忘。这才是雪与火铸成,能一步登天跨过阶级藩篱的心机女子。

有些人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你的世界。遇见,微笑,忘记,就好了,如不舍不断不离,就是孽缘了。除非你有邓文迪般斩断过去因果,义无反顾的决绝,否则如这纷纷大雪骤然杀到,你只能驻足却步,又怎能冲雪逶迤,踏歌而去,开始新世界?

平凡如你我,只是南方温暖小城的俗世男女,面对这本不属于此地的大雪,无从抒怀,无从咏叹,才是正常。因为这本不是我们这方天地的世物,虽然美却不真实,因而也不长久。

立春,当有一个计较了。如果去年的旧梦还没了结,这场大雪,你可曾令你清醒?愿你当那场相遇从来没有发生,如那场大雪从未降下。做回花红柳绿,无惊无险的自己,若非如此,这茫茫浮生何以消磨?这骤然来去的雪,真要用一生去等候吗?

雪的决绝与冰冷,恰如浴火。

雪与火之歌,本是传奇。

是日立春,飞雪迎春,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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