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审心溪老和尚的手法堪称一绝

文章观点引用了马大勇教授关于金庸小说与佛教思想的讲座。

金庸先生惯常以一种喜剧性的调侃的手法，去揭穿很多人物丑陋的一面。今天我们要说的鹿鼎记里，韦小宝审讯心溪老和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在鹿鼎记里有这么一个情节，韦小宝上五台山去保护已经出家的顺治老皇帝，结果发现还有一伙人也过来抢老皇帝，其中引路的人就是五台山上几百座庙当中，一个德高望重同时也是五台山各个宗派最有势力的老方丈，叫心溪方丈。

双方经过一番打斗，最后韦小宝把心溪老和尚这一伙人都抓住了，现在韦小宝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提醒”这个老方丈：顺治老皇帝在五台山出家，这事绝密不超过五个人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韦小宝示意要对这个老和尚进行一番审讯。

小说里写到，韦小宝来一看，这个心溪方丈满面油光，又白又胖。老和尚见了韦小宝以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谀词如潮地说道：哎呀，小施主，你太了不起了，你和你那个小童儿（双儿），你们两个小孩十几岁，这么多武林高手都被你们打败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衲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英雄，没看见过比你们两位更厉害。

老和尚对这韦小宝拍了一通马屁，无非就是想告诉韦小宝：一会儿你审讯我的时候别搞刑具逼供的这一套，下手轻一点。

韦小宝呢，别看他年纪小，却已见过很多世面，是个老江湖了。二话不说，上去就给心溪方丈踢了几脚，问老和尚：你实话实说，为什么要到五台山来找顺治老皇爷，谁给你通报的消息，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一千两黄金，十个美女，你才肯带他们来。

这句话从韦小宝口中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韦小宝是出自扬州妓院的市井小人，在他心目当中一定有一个生活准则，那就是无利不起早。

心溪方丈当下也很尴尬，忍着疼却还不能露出来不愉快的神色，很勉强的苦笑着跟韦小宝说：小施主开玩笑了，哪里话呢？没有那么多钱，只给了300两白银。

韦小宝上去又踢了一脚，说：不可能，哪有那么少的，300两白银能办这么大的事儿？

心溪方丈仍然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跟韦小宝说：小施主，实实在在是500两，再多一两，老和尚不是人。

在这个简短的对话当中，我们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五台山上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一代高僧，他和扬州市井的市侩小人韦小宝，完全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对话。双方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思维方式完全契合。这说明什么呢？

这个披着高僧外衣的老方丈也无非跟韦小宝一样，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市侩小人罢了。

两人之间聊得很愉快，这个告诉我们，很多的名山大刹，威望尊崇的高僧当中说不定就有像这样披着高僧外衣而本质上市侩的人，他们无昌明佛法，倒有可能是很多荒凉的，不被人知的偏僻的寺观当中，可能隐藏着真正有了解了佛法，了解了大道的世外高人。

中唐诗人李涉，有一首很著名的诗——题鹤林寺僧舍，这其中有几句是我们比较熟悉的：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这大概是说，我这一天，被红尘的事情困扰的很难过，到了佛舍里面跟这个僧人谈了半天，我把我的心境都清凉下来了。

但在这首诗里面隐藏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你要去跟他谈佛法那个僧人，应该是个有道高僧，是真正懂佛法。要是碰到一个像心溪那样的和尚，你跟他谈老半天，最后还能得浮生半日闲吗？！

明朝有个读书人，他就到一个寺庙里面去见了一个老和尚，谈了半天。结果那个老和尚非常庸俗市侩，谈的自己心里面很堵的慌，最后很不愉快的下了山。

他也想起了李涉这首诗，于是把它改装了一下：又得浮生半日闲，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终日昏昏醉梦间。和庸僧谈禅，结果也只能终日昏昏醉梦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