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朱自清初识,是在中学课本,就是借助初中时的《春》、高中时的《荷塘月色》和《绿》三篇经典课文,以及后来读到的《匆匆》。但这些优美的精品文章,远不能让我真正了解朱自清。我对他的了解真是太肤浅了,以为朱自清就是一个只会写美丽的自然风光的作家,以及道听途说的不为斗米折腰的爱国骨气文人,仅此而已。
而今年夏天,我才真正全面地认识了朱自清先生。一开始,我只是读了他的几篇经典文章,可是后来却不能释怀,禁不住继续读下来,一气读了七十余篇,并将其中六十八篇录制成音频,发到喜马拉雅FM平台上。
读到此刻,我才发觉智慧的朱自清先生本就是个智慧库,或可称朱氏博物院。博物院里的收藏,不是丰富一词可以说得起的。走马观花一定不行,得慢慢看,细细赏。说从他这博物院我们领略四季,领略人生,无疑太粗太泛。
叹息时光无情溜走的《匆匆》,快咏丧失爱妻后虽极忧伤却力寻欢畅《春》之美丽,内心深处的痛,怕是我们一般人无力担得起。
时代的孤寂,独步在《荷塘月色》里,于无奈中求慰藉。亲族的无情摧毁了《阿河》,年少的自己为父不成功,导致后悔没有为六个《儿女》尽责,以至于因思念伤情至深无人诉说,写文《给亡妇》,六个孩子的故去的生母,武钟谦。……六个孩子,夭折一个“六儿”,还不知余下五个怎样了。
说到朱自清的家事,若将前前后后的文字碎片粘贴起来,可轻易得知,朱自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给亡妇》一文里,他在武钟谦坟前的自说自话,句句发自肺腑,字字催人泪下。满腹心里话无人可诉说,来到亡妇武钟谦坟前倾诉衷肠:不过我也只信得过你一个人,有些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因为世界上,只你一个人真关心我,真同情我。
《冬天》一文里追忆亡妻武钟谦的片段,妻还在时的画面,不仅仅是温馨,还感动着人呢!“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的微笑向着我,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而后的片段,让人触到揪心的美好,甜蜜的无奈:“现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
这个让我称作朱氏博物院的《朱自清诗歌散文》集子,真是叫人读进去了,就不想出来,这感觉,远胜游览巴黎的卢浮宫,与之比较,卢浮宫显然有些单调,因为朱氏博物院几乎包罗万象,除了艺术、自然和生活家事,还有政治历史和展现人性的众生百态。
与人性相关的就有不少,如,《乞丐》、《憎》、《论诚意》、《论雅俗共赏》、《论无话可说》、《论别人》、《论自己》、《论做作》等等。
朱氏博物院里的藏品,纵贯古今,横亘中西,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我真后悔,没有在游走欧美之前赏略过朱氏博物院。若能先看看这里的藏品,再行前去罗马、威尼斯、巴黎、瑞士、柏林、荷兰……游玩的品味一定大大增进。
还好,虽是后悔,却不至于太晚。感谢今夏让我得以凭借七十余篇文章饱览朱氏博物院里的风情,更近距离倾听朱自清的心声。
我,随朱自清神游了一回故都南京,细听他《说扬州》,也不免想到“烟花三月下扬州”。朱自清笔下的扬州原来也是美的,比今天美。
《外东消夏录》使从未去过成都的我长了些见识,何为“外东”?外东即是东门外。
《三家书店》是指“牛津、剑桥和皇家”,属英国最权威的图书出版印刷营销商,朱自清如是说。之前去了英国,我却不知这些,惋惜!
外国也有乞丐?有!朱自清的讲述,细致比较中国与外国的乞丐,原来他们有同,也有不同。
朱自清虽是一个“中和主义者”,但他的爱憎分明,也分明为世人所熟知。一篇《憎》便揭示了“遍满现世间的漠视”、“遍满现世间的蔑视”和“遍满现世间的敌视”。
诚意、诚实和诚恳,也都可以调节程度,根据必要进行加减……太有才,真不愧是朱自清!他竟如此将抽象变具体地《论诚意》。
“雅俗共赏”、“俗不伤雅”、“以俗为雅”居然也都可以齐聚一堂,真不愧为一代语言大家。出乎意料,朱自清成功地通俗化《论雅俗共赏》。
话唠一般的朱自清,竟然说自己“无话可说”,到底为什么呀?!读过之后,就明白散文家朱自清何故要《论无话可说》。
别人,经常挂在嘴上的字眼,从朱自清的口中说出来,却是令人耳目一新,有与己相干的,有不想干的……散文家兼诗人的朱先生《论别人》很是贴切。
青年,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有生力量,虽然可能会干出些过激的荒唐事,但谁的人生历程少得了这最耀眼的一段!朱先生《论青年》不失偏颇,客观着呢!
吃饭,是个人就会。但,怎样吃?吃什么?有没有得吃?要说的可多了。读罢朱自清先生《论吃饭》,不禁要多多关心这世界。
东西是什么?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你珍惜?什么人爱什么东西,又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什么人……我是说得不清不楚,但是朱自清说得清清楚楚,条条明晰!朱先生《论东西》,会令人无比的神清气爽。
书生气十足的朱自清,却说书生满是酸气。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只有读一读,或者听一听,才明白朱先生何故要《论书生的酸气》。
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多么简单的人生道理,其实学问蛮大。不信?朱先生的《论老实话》就说一个透的理儿给你。
“人间的正义在哪里呢?正义是在我们的心里!……但白白地搁在心里,谁也不去取用,却至少是可惜的事。”这便是朱自清对《正义》的独到诠释。
谁都知道,口是用来吃饭的,但是口的最多的用处,还应该是说话。何时该说?该说多说少?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这样看来,说话也有讲究,沉默竟是其一。朱自清说,沉默是一种处世哲学,用得好时,又是一种艺术。读完朱自清的《沉默》,恐怕我也得沉默了。
我跟随朱先生《古今中外与海阔天空》了一回,虽不忍,却不得不暂时离去,朱氏博物院又不会自己跑路,随时准备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