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蛩音|鱼玄机

鱼幼微，字蕙兰，知道这个名字的可能不多。若换一种介绍：晚唐女诗人-鱼玄机，知道的人会很多。“玄机”是幼微在长安咸宜观出家时的道号。

皇甫牧《三水小牍》之鱼玄机笞毙绿翘致戳中称她为长安倡家之女也。一个“倡家”甚是了得！毁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清誉。

倡家，在我国汉朝之前泛指从事歌舞表演的家族团体，其在当时的社会地位低下，但却是以才艺见长，相当于如今的娱乐圈。当然，如今的娱乐界人士不存在社会地位低下之说，而是时下时尚潮流的引领者。到了汉末至魏晋南北朝再至唐朝，倡家逐渐被流入淫乱、放荡之列。

皇甫牧称鱼玄机乃倡家之女，是因了传闻玄机幼时曾随寡母为倡家打杂过活的缘故。而这倡家亦非指青楼烟花之所。我之所以如此肯定，并非自恃高明，而是有迹可循的。首先，我们大致了解一下皇甫牧（也有称皇甫枚的）。皇甫牧出身世家，晚唐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其生卒年代不详。最具代表性的著作是《三水小牍》，玄机的事迹便始出其中，而后在《北梦琐言》、《唐才子传》、《太平广记》、《直斋书录解题》等书所记录的均引以为源。从皇甫牧的代表作《步飞烟》中可知，皇甫牧对当时身怀才学而处于弱势的女子是抱有同情之心的。从他这种心境以及其修养来看，断不会在文章开头就以明显贬低的口吻形容一个有才气却具悲剧性的女子的。所谓倡家之女，只是一个很寻常的介绍。再看温庭钧。历史上对其评价是一个才高八斗、不拘礼俗的文坛浪子。而“浪子”这一称谓又有着多重含义。温飞卿的浪子之名多出于其稠情、婉约的词作，也与其不重功名、崇尚自由的性格有关。传闻，温庭筠是在青楼结识随母亲在那儿打杂的鱼幼微（玄机）的。这一表述很大程度是拜“倡家之女说”所赐。“倡家”被动地成为了青楼之所。这是世俗偏见与误导的结果。想鱼玄机虽说家境清贫，却也是生在一个读书人家庭，父亲是一名落拓书生。在当时社会背景下，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的成员，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断不会依托于烟柳花巷。缝补、打杂的活哪儿找不到？温庭筠尽管有着文坛浪子之称，也不至于成天厮混于烟花巷中。因此，可以断定皇甫牧所说的“倡家”只是一个以歌舞、词曲作为生的娱乐团体。这也合理解释了鱼幼微自小诗词功底扎实的原因。而温庭筠也正是在这种场合结识了鱼幼微。而关于尚未及笄的鱼幼微恋上了已近而立的温庭筠的传闻也只能是一个传闻了。但他们之间那种亦师亦友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这从他们一些应和的诗作里可以看出端倪。

在鱼幼微十四岁时，大中十二年，既公元858年。温庭筠作《晚坐寄友人》

九枝灯在琐窗空，希逸无聊恨不同。

晓梦未离金夹膝，早寒先到石屏风。

遗簪可惜三秋白，蜡烛犹残一寸红。

应卷鰕帘看皓齿，镜中惆怅见梧桐。

鱼幼微作《冬夜寄温飞卿》相和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鱼幼微在此诗作中的确是表达了孤独与思念之情。但何尝不可以看作是纯洁的友情与敬慕之情呢？在诗词作品中，尤其是和对之作，引用一些缠绵、应景的词藻是不为过的。可之于阅者，就是一种对理解深与浅的考验了。温庭筠仕途不甚顺畅，但他在当时的文坛是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的。由此也结识了不少文人雅士及名门望族。李亿（子安）堪称才俊，进士及第填补阙之职。在温庭筠的撮合下，鱼幼微嫁给李亿成为他的外室。有说李亿之前就娶有正室，这反而说得过去；也有说鱼幼微嫁入李家之前，李亿尚未娶妻，这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合会是个悲剧。有着门户观念却门不当户不对的，只为一时情动，呜呼哉，可叹也！果然，李亿为了自己的前途，娶了官家小姐为正妻。起初，鱼幼微还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委曲求全，便能保住如累卵般可怜的一点名分及毫无基础的爱情。结果，正妻眼里不揉沙子，对她百般欺凌。幼微走了，离开了李亿为她在林亭置下的留给她无限美好记忆的别墅。有说她是被正妻赶出李家的，也有说是李亿临时将她安置到咸宜观出家，并承诺不离不弃的。也有一种可能，她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当美好的爱情如五彩的泡沫般破灭了，她对红尘俗事已无丝毫眷恋，便一骑绝尘，天地任游。从此，以吟诗作赋为乐，以驱蜂戏蝶为欢。也正因为她这种豪放无羁的作风，使得她与世俗格格不入，以至于落下了淫荡之名。也令相当一部分沽名钓誉及不明就里的贵族们对她嗤之以鼻，甚或萌生迫害之心。据传，她因女婢与自己心仪的男子偷情，一怒之下失手将其打死。这个可能性不敢说一点没有，但远不及另有内情来得大。退后想，即使她误杀婢女是真，在当时社会背景下，误杀一个地位卑微的婢女，其罪绝不当诛（这里不上升到法律公正的高度），于是，这一事件的复杂性便可见一斑了。岁月悠悠，真相已无从知晓，也便不作深究了。

赠邻女/寄李亿员外

唐·鱼玄机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