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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 我坐在你現在的位子上,

看到桌子對面的鏡子里出現一個男孩的身影,

他在我後面的位子坐下,

當我肯定他看不見我,

我便偷偷的看他,

天啊 他發現我了,

我雙頰綻紅,

馬上轉過臉去,

我回頭在看的時候,

他站起來了 越走越近,

然後在我對面坐下,

我驚慌失措 想馬上離開,

可是我的雙腳卻不聽我使喚,

只能呆呆的坐著,

他說:“我看你是外國人。”,

我舌頭打結了,

他又說:“你好像迷路了。要幫忙嗎?”,

我? 在香港迷路? 開玩笑!

他說:“昨天晚上我夢見你了 我在夢裡看見你的頸背 就像現在在鏡裡看到的一樣。”,

我盯著他背後的鏡子 看看我自己的頸背,

他說:“你的脖子很美。”,

然後問:“你現在忙嗎?有時間嗎?我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嗎?”,

我不假思索的就回答:“可以”,

他舉手要結帳 蒼白的手指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搖著。。

來 我們也結帳吧,

現在要走了 我在外面等你。


我們往左拐 上山去,

那男孩在我右邊 和我並肩而行,

一股奇特的麝香和芒果香撲鼻而來,

那是他的香氣 我永遠不會忘記,

眼前所見到的街道 最長的不超過一百六十年,

他跟我說 他的爺爺曾經做過鴉片買賣,

士丹利街大多是鴉片批發商,

他們家的商店一樓是辦公室 商人住在二樓,

香港的經濟神話是在鴉片的濃煙中開始的,

香港本來就是指芬香的港口,

那男孩告訴我 他爺爺的夥伴是個美國商人,

愛上一個跟他身份不符的21歲妓女,

他交了很多罰款 妓院把他剩下的錢全都拿走了,

他的愛讓他踏上了破產之路,

最後 他在那妓女的床上自殺了,

我沒有做聲,

我不喜歡悲慘的故事,

那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根本就沒有人關心她的命運,

那男孩先走 我跟著他,

他靜悄悄的走著 只聽見我的腳步聲,

突然 我看到他的體溫,

有點心猿意馬,

繼續上樓去,

左轉 穿過木拱門,

你走進一個鋪滿白色瓷磚的大房間,

停下來 頭上的舊式電風扇在慢慢轉動,

看看前面 牆壁分左 中 右三個部份,

看看右邊的部份 見到數字嗎 找第八行,

在從下而上的數到第八層,

1 2 3 4 5 6 7 8,

看到他嗎? 許多年前 那男孩給我看過這張照片 八層八號的照片,

男孩說:“我們長得很像 對不對?”,

我答:“是呀 你們長的還真像!”,

我看照片的時候 我覺得跟他很親近 我想他渴望被愛,

我問他 为什么? 他說:“你仔細看他的眼睛”,

我內心泛起一股莫名的哀傷,

我對男孩說:“既然愛會無聲無息的逝去 爲什麽還要被愛?”,

牆上的每一張照片都藏著一個逝去的愛情故事,

他對我說:“難道你不需要被愛嗎?

我們都會消失的 但對愛的渴望卻長存不滅!”。


那男孩的爸爸以前也坐在這 替人治病,

他告訴我 他爸爸說可以從舌頭看出你的身體狀況,

我在這買了一個芒果給那男孩 我說:“它聞起來像你!”。


在這裡 那男孩從後面靠上來,

他的呼吸輕撫我的頸背 我感覺到他的渴望,

我怎麼了 我不知道,

這感覺維持了多久 我記不起來了,

他又說:“你今天不太說話 但在夢裡 你跟我說了好多話 還笑了”,

我臉紅,

他說:“你很快樂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很快樂的!”。


我跟那男孩来到这里时 求到的竹签是八十八号,

我想问的是 为什么我会遇到那男孩。


前面有一条很陡的楼梯,

走下去 慢慢走,

解签人抬起头 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他问:谁呀,

我回答:我的朋友啊 就在我身后几步而已,

你的朋友 在哪里,

我说:哪里呀 那个男孩,

解签人看着我 大惑不解,

你的朋友走啦 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小姐,这是没有结果的爱 忘记他吧,

我说:香港有很多鬼 也许我看到的也是鬼,

他仍然在微笑 但我好像看到他眼泛泪光,

他说:人死后 有些变成鬼 他们在凡间游荡 不能安息,

我对那男孩说:真奇怪 你知道吗 那个解签人看不见你,

但...你就在他前面嚒,

他问:这重要吗,

我说:也对 可能真的没有关系 反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照片,

那男孩在这里和我说起他家的故事,

两百年前 他的祖先是渔民 坐在鸭巴甸河的岸上,

在十九世纪中 他的曾祖父成立了一家叫泽泉的小贸易公司,

在英国向中国发起两场鸦片战争后,

香港割让与英国 中国被逼开放六个港口,

泽泉在香港和上海拥有约十间烟馆,

因而成为举足轻重的贸易公司,

他的祖父在士丹利街出生,

生在鸦片烟雾环绕的烟床上,

在二十年代 英国政府禁止售卖鸦片,

香港所有的烟馆被逼结业,

他染上鸦片烟瘾的祖父很快的就散尽了家财,

那男孩的爷爷在日治时期因营养不良死啦,

全家只有他父亲活了下来,

后来 他父亲成为了医生,

你看 在香港繁华美丽的外表下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悲剧。他说 留下来 不要坐这班车,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 我心碎了,

从手袋拿出纸笔 交给他,

他掷了一支 一脸黯然,

然后 叹息一声,

很快的写了个号码,

为什么我会如此依恋一个只认识一个小时的男人,

我对他一无所知 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几年前我对他说 今天晚上八点半,

我会在陆羽茶室的同一个位子等你,

现在 我得走了 再见,

电车开了 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留下来 跟我来,

我回头去看车站 他不见了,

我在德辅道寻找他的身影,

路人不多 但他却消失了,

我把窗拉下来 微风轻浮我的脸,

他到哪儿去了,

路人 街道 高楼大厦,

在我身边轻轻地流走,

那天晚上我去到茶室,

决定告诉他我的身份 还要问他的名字,

可是他不在,

我从手袋里拿出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条,

很奇怪 颜色已经褪了 看不清楚,

我一直等到茶室关门 他却都不出现,

从此每次我回到香港 如果有时间,

又感到寂寞 我便会沿着他带我走过的路,

再走一遍,

在一间道教堂内,

照片上的男孩对前来拜祭的人凄凉地微笑着,

他和那个男孩长得真像,

他的名字是88。”

现在 到你去去探索了,

去找你的爱 想乘多久就乘多久。

觉得合适,就下车,

可能我们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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