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日,景文的婚礼。
景文,我儿时的玩伴,可以算作半个发小。上半年大学刚毕业,便迅速结束了六年的爱情长跑,两个月前,和女朋友突然领证让我有些措手不及,随后,举办婚礼的消息接踵而至。
邀请函发过来的那天夜晚,我拨通了好些年月未曾联系的号码,与他聊了许久,聊岁月、人生、梦想,聊爱情与婚姻。初中的时候,景文就和我提过,日后遇到所爱的人,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先成家再立业。那时候我总以为景文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是未成年,说话不能当真。谁曾想到,毕业后景文依旧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我还未曾反应过来,就突然听到他要成婚的喜讯。
小嫂子与景文相识于高二那年,那时候他们还依旧稚嫩,却过着校园剧里爱得死去活来的浪漫生活,不曾想六年的爱情长跑,景文始终逃不出小嫂子的手掌。这也多亏了景文高考那年,发挥正常,考上的大学就在家乡本地。于是,景文便提前四年进入“婚姻”生活,立志要做一名奋发向上的有志青年,从此便少了一分风花雪月,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小嫂子和你啥时候认识的?”
“高中时候。”
“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咋就同意把小嫂子嫁给你了呢?”
“可能一眼就看出我是潜力股了。”
……
刚认识那会儿,景文第一次英语小测试考了一个九十多分,英语老师当堂表扬了一番,景文小有成就,走起路来都有一些小得意,像个企鹅。那时候大家还分不清他的姓氏怎么读,就着错误的读法,取上首字母,我们都喜欢亲切地称呼他为“小P(小屁)”,时光悠悠,景文含着泪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直到初中毕业。
初中的时候,景文喜欢上我前排的一个女孩子,我总是取笑那女孩说,“我们家景文肤黑貌俊,诚恳踏实,胸中有山河,怀中有日月,你们快在一起吧!”那时候说起话来大大咧咧,从来都是口无遮拦,当着景文和女孩的面,女孩脸羞得通红,景文竟然也有些害臊,我笑骂道“没出息”,当然在这之后难免是景文的一顿铁拳的报复。
“哥们,别装了,我说到你心坎里了,你就偷着乐吧!”
“嗯嗯,那你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直说。”
“不过,我总感觉没啥戏呢!”
“我也觉得。”
……
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什么是喜欢,更不懂什么是爱,那个青葱年代,那样的小心思更像是幼小心灵滋生的蠢蠢欲动,至于像言情小说里那样的校园狗血爱情,我们是一定体会不到的。而十五岁的少年,难过了两天,便释怀了。某天,景文递给我一个稀奇物件,不到手指长,四四方方能弹出一个插头,我格外诧异,便问他是这是什么,景文告诉我这叫做U盘,能够存储很多东西,譬如视频、小说,还有电脑游戏。真是个神奇的物件,我不禁感叹道造物主的神奇。经过两天的忍耐与强烈的占有欲不断侵袭,我再三挣扎,还是花了重金买了人生第一个2GB内存的U盘。
“兄弟,这U盘酷炫吧?我刚刚买的,改天从电脑上拷个游戏玩下。”
“酷炫的很,你家有电脑吗?”
“没有啊。”
“那你买个U盘有啥用?”
……
那个年代,新奇的事物总是会勾起我们这些少年躁动的心。U盘仅仅风光了几天,就退隐在我的储物盒里。又一日,景文偷偷摸摸地将我拉到角落,从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电子产品,我大惊,这是违禁物品,景文嘿嘿一笑,现场演示了一遍,告诉我这是MP5,除了听歌看视频看小说,还能打游戏,说罢,他还真诚地邀请我体验了一次。又是一个神奇充满诱惑的物件,我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游戏的快感,让我直呼过瘾,当晚,熟悉而又强烈的占有欲痛击我心底。待不及两天,我想着法子又凑到了一笔重金,人生第一个MP5到手了,从此便开始了少年时代新的篇章。
那个年代,网络正在发展,马云爸爸还不是那么的有钱,QQ还得按“5”键才能回复,智能手机还没有登上舞台,而网络文学却是刚刚起步的时候。斗罗大陆,斗破苍穹,撑起了青春热血属于网文时代的一片天,总是会幻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会像主角一样,左手蓝银草,右手昊天锤,身后释放着斗气化翼,二十三种异火围绕着我周身旋转,我睥睨着这天下,仰天大笑,“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每当这个时候,景文总会敲敲我的桌子。
“别睡了,上课了,昨天晚上肯定是看小说看得太迟。”
“没有没有,是学习到太晚。”
“那你学会了啥?”
“我学会了炼药。”
……
新时代和旧时代的交替,日子就和我们一样,没心没肺地一天天离去。景文中考失利,没有考上县里重点中学,仿佛失了魂一样。那个暑假,我几乎失去了与他的联系。我知道这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从这种颓废中走出来。夏日的余晖渐渐拉长了我们的身影,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终究要落幕,高中三年,埋头在书山题海不可自拔。那些旧时光就隐隐埋藏在心底,直到困了倦了才会一点点拿出来细细回味,直到我们趴在书桌上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堆成山的题目还没写完,中学时代便在漫天试卷、书页碎片中向我们告别。这几年间,我曾联系过景文,他已经重拾信心,在另一个学校过得很潇洒,在那里他遇到了小嫂子,高考那年景文被家乡的师范大学录取,总算是熬出了一个好结果。我曾写信给他,提到了自己的状态,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与他听,说到过学习上的失意,说到过深夜零点的孤独,说到过身边的点点滴滴,也憧憬着未来我们终将会长大的样子。我本以为景文能回我一纸长长的书信,等到的却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时候学校正洋溢在举办运动会的喜悦中,他风风火火地骑车出现在我面前,勾住我肩膀,大大咧咧地问到。
“嘿,兄弟,上次你信里和我说你喜欢XXX,这个事是真的嘛?”
“闭嘴吧,你能不这么大声吗?”
“好,那我小点声,那她喜欢你吗?”
“不喜欢。”
……
大学四年,我们每一个人都愈发成熟,每当手指滑动通讯录时看到一个个熟悉而又久远的名字,竟然开始产生了怯懦,不敢去触碰,害怕藏在肚子里的话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却说不出口,害怕对方并没有耐心听你分享自己的故事。那天晚上在电话里我问景文,问到他的工作,问到他的生活,他告诉我他在一家电子公司实习,这段时间加班做项目,连续多天都是整日的没有休息时间,为了接这个电话,我是真真切切等了两天。那天说了很久,随着话匣子的打开,我们也渐渐放开了自我,开始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就像回到七八年前坐在教室前后桌谈天说地,只是没有了当初那股子稚气,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年少轻狂,自认还未曾挥霍完青春,回过头来,一同长大的景文就要率先一步成婚了。
今天,我依旧坐在大学的教室,为博取功名而奋笔疾书,而前路不明。景文成婚后,便不再是一个人,他会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他一定能经受得住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担当,过着小时候大家都羡慕的幸福美好的生活,尽管他尚且年轻。大千世界,我们每一个人的故事还在继续着,谁也猜不到结局,好在每一个我与你的故事,我都记得。
“兄弟,你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
“我怕等我孩子快要结婚了,你都没找到。”
“没事,我娶你女儿,我等的起。”
……
昨天终究是过去了,你还是踏过时空,来到今天,变成了儿时所憧憬的长大后的模样,褪去了脸庞仅剩的稚气。结婚那天你穿起了那套帅气的西装,系上红色的领带,皮鞋在灯光下锃亮,浪漫的音乐响起,属于你的最美的新娘安静地站在你的身旁,你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嘴角挂着微笑,缓缓走进婚姻殿堂,从此,你不再是一个人生活,因为你有了人生的另一半,恭喜。
当景文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婚礼应该结束了,山高路远,我还是未能亲眼见证。千里之外,只能于半个月前提笔写下此文。故事的最后,千言万语,莫过于一句最真挚的祝福:
“新婚快乐!”
(写于2018年9月25日。本文仅记叙我与景文的儿时故事,配图选自景文夫妻的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