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反休眠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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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号”在空旷的宇宙中航行，尽管它的速度已接近0.1光速，相对于背景的星海，却像是静止的。

“天堂”公共事业局 改为 “天堂”政府。外交部发言人被推举为政府最高行政长官。“天堂”公众大多对此没有意见，毕竟是他们这帮人带领大家逃过了一劫。

这天行政长官来找bin，两人之前并无接触，他和bin亲切地握手，说了一堆客套话，什么久仰大名啊，居功至伟啊，使bin觉得反而有点儿假。最后终于转到正题。

行政长官：“天堂”运行在飞船的超级计算机中，所消耗的电能是由飞船能源系统提供的，在飞船加速完成后，维持匀速航行只需很少的能源，相比之下主机的能耗比重就显得过大了。因为主机的能耗与计算量有很大关系，当然，这点你比我更有概念，因此政府打算开发一个“profile系统”，对“天堂”的计算瓶颈进行定位。

bin: 恩，我很赞同这个想法，这会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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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rc: 咱们有必要实现这种精确到每个人的定位功能吗？说是profile系统，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监视系统了。任意监视任何人任何地点，连摄像头儿都不用安，放在以前的现实世界，连中央情报局都做不到这样儿！

bin: 既然“天堂”系统为我们提供了这种便利，我们就把功能做得更完善一点儿呗。

src: 我是担心这个系统被滥用。

bin: “肉食者谋之”，咱们还是少操那份心吧。

bin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代码编译。

src: 你有没有觉得。。。

他话刚说到一半，被一声怒吼打断。

bin: 耶，终于算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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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电视通告：

为了尽可能地节省能源，政府决定施行休眠政策。计划休眠人口的百分之十，采取自愿+强制政策，十日内接受自愿休眠申请，自愿休眠者将获得政府颁发的荣誉证书。

政府电视通告：

自愿休眠报名已截止，未能达到百分之十的预定标准，对剩余名额政府将采取强制措施，休眠通知将于近日下发。

政府电视通告：

休眠通知已下发完毕，请收到通知的居民于五日之内到通知指定地点接受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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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政府大楼被抗议队伍包围了，附近的街道也都水泄不通。

bin和src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涌动的人潮和条幅，看不到尽头。

src: 政府这事儿办的真不得人心。

bin: 是啊，不过也是无奈之举。

src: 看来你是满理解政府的？我不认为现在就采取这种极端措施是合适的。我们有一百年时间，而现在才两年。

bin: 貌似是有点儿过于“长远”了，但谁知道呢？也许政府了解的情况得比我们多，有我们理解不到的考量吧。

src: 你知道自愿休眠的有多少吗？

bin: 不知道，多少？

src: 个位数！“天堂”里这种好日子，谁愿意休眠啊，那真是脑子不正常了。

bin: 哎，是啊，“天堂”的生活太美好了，人们已经忘记了责任，即使在危机面前。

src: 我看出来了，你好像是站在政府的立场上的，你认为是人们的错？

bin: 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说的那句话吗？“不知道这种‘简单美好’是进步还是退步？”，当时我回答“当然是进步”，而你说“怕是没有那么乐观”。

src: 没错，我早就担心会出问题，但我跟你不同，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政府。哎，也许两方面都有吧。。。

这时一个警官进来了，对他们说：您好，上级请二位帮忙出一份抗议者名单!

src: 这怎么出？外面那么多人，有抗议的也有围观的，而且人数也在动态变化中。

警官：按区域进行大致圈定即可，不需要非常精确。

bin: 跟我来吧。

三人来到墙壁上一个宽大的显示屏前，bin点了两下，屏幕上显示出政府大楼的俯视实时画面。

警官：扩大视野，我要看到游行人群全部。

bin按他说的进行操作，这才发现人数比想象的还要多，建筑物缩到很小才看到人群的边界，那些涌动的人头只是一个个小圆点儿。

bin: 直接用手圈就行，你自己来吧。完事点确定。

只见那警官随手一勾，勾得相当随意，明显把许多游行队伍之外的人也圈进去了。

src: 这些只是围观者! 他指着那些被误圈的小圆点儿说。

警官：上级说了，不需要非常精确，围观也是违法的。

说着按下确定按钮，屏幕右侧多出一个分割栏，里面滚动了一下，名单输出完毕，一列是名字，一列是ID。

bin: 好了，再点下面的“打印”按钮就可以打印出来。

警官：不用打印，把名单上这些人删掉。

bin: 删掉？哦，现在输出的这个文本是只读的，我们需要先把它复制到“记事本”才能进行编辑。

警官：我不是那个意思，按上级的指示，名单上这些人要在“天堂”中删除掉。

src: 你们这是杀人！

警官：是判决，这些人不接受政府领导，扰乱社会秩序，擅自进行游行示威活动，且警告无效。因此上级决定立即执行。

src: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政府能用这种方式要了他们的命！

警官：无知不是犯错的理由。这是上级的决定，请配合政府工作。

src: 去tm的政府。他转身走出门去并把门呯地用力带上。

看着那扇逐渐停止摇摆的门，bin开始感觉有点儿眩晕，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事儿自己逃不过了，自已将不再是建设者，而是刽子手。

bin: 好，就写。但请满足我一个小要求，再警告一次。

警官拿起步话机：再广播一次警告。

步话机中回答：是，长官。

十分钟以后，程序写好了，只是一个for循环包裹一个delete语句，这是bin写过的最简单也是写得最慢的一段代码。

警官：看样子好像已经写好了。

bin: 再重新生成一下名单吧。

警官：好吧，我们赶快。

他们再次来到大屏幕前，清除了上次结果。看上去人群并没有太大变化。

警官：我可以画了吗？

bin: 可以，这次圈精确一点儿吧。

警官胸有成竹地再次圈出了“死亡区域”，确实比上次仔细了一些，然后点下了确定按钮。

两人回到写着那段“死亡代码”电脑前。

警官：执行吧。

bin调出刚才那段程序（刚才他离开时因为担心程序会被意外执行因此关闭了它），他的手颤抖着，悬停在回车键上方，与其说要按下它，不如说想保护它。

警官在一旁像是看明白了只要按回车就能执行程序，说：还是让我来吧！

正在这时候，行政长官进来了。

行政长官：等一下。

bin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行政长官：整个删除过程将持续多长时间？

bin: 不需要时间，瞬间。

行政长官：这样效果不好，在每两个删除之间加个延迟！

bin傻眼了：为什么？

行政长官：让他们看清楚。

bin崩溃了，他感觉两耳嗡嗡作响。但还是按长官的意思办了。在每次delete之后加了一个0.5秒的延迟，然后亲手按下了回车。

落地窗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再加上他两耳轰鸣，不可能听到外面的惊叫声。他觉得眼前发黑，索性紧紧闭上双眼，看到一个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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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知道，参加反休眠游行的并非都是被通知休眠的人，相当一部分人仅仅是因为反对政府的强制政策，他们不惜舍生取义来维护自己的“天堂理想”，他们绝对无法容忍倒退回过去现实世界中那种独裁状态。

处决了抗议者之后，政府又对那些还“活”着的接到休眠通知的人进行了强制休眠，这回的做法就简单粗暴多了，不需要再去什么指定地点，而是像处决抗议者那样直接对其执行代码。执行sleep代码与执行delete代码的效果看上去是一样的，都是人在瞬间消失，只不过sleep可被唤醒，而delete就彻底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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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星期天，抗议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bin还在睡梦中，但不是什么好梦，梦里他写了个delete的死循环，循环跑起来死机了，他无法关掉它，看到周围的人一个个消失，他惊慌失措，赶紧把电脑强制关机，甚至把电源都拔了，这时他周围已经没有人，他跑出去，走廊里空空荡荡的，难道都删了？他更加疯狂地向外面跑去，跑过城市广场，终于在广场的一端看到几个人影，啊，还有人，还有人！他飞快地跑过去向那些人打招呼，但当看清楚那些人时他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些人衣衫破碎，缺手少脚，甚至有的脸只有一半，为什么不把我们删干净！为什么不把我们删干净！

他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听到有敲门声，他艰难地爬起来去开门，看到一双空灵的大眼睛，单纯得像是没有任何思想。

bin: 宝贝，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伯父伯母呢？

刚说完这话，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像被电击似的猛地一震。

小女孩伸手递来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他的住址，他记得这是他亲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