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开的方位

黄昏很美，但终究是黄昏。

这是杨静在笔记本上写过的一句话，我看了一眼，记住到现在。

有一次上第三节晚自习，杨静让我从她桌兜里拿笔记本，我无意中翻开，就看到这句话。

我觉得杨静说得挺对的，只是有点伤感。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面条他们班上信息技术课，微机教室在我们班旁边。正是黄昏。

太阳光是橘黄色的，撒在楼梯上，逆光站在楼梯口，皮肤是透明色。

我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窗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玻璃上有移动着的水滴。水滴在重力的感应下，失去了最初的形状，被拉长呈椭圆的样子。

光线下的一切，变得像电影里的场景。

肥豆出现在教室门口，我抬起头，卓南拿着扫把跟他打闹。

肥豆说，帮我找两双鞋套，我们要上信息技术。

卓南进来在前排同学的抽屉里找。我和卓南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用熟人的东西从来不打招呼，显得很没礼貌，我们都知道，但从来没改过这个习惯。

不动不熟悉的人的一切。

卓南在第一排征集到了一双，还差一双。

我叹气，开玩笑说还得我出马。起身就看到心月。她站在我们教室门口，阳光从身后照进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问，你怎么来了?

心月表情有点拘谨，显得不自然，她说，在上信息课，没带鞋套。

她又说，你能借我一双鞋套吗?

我不习惯她的语气。平静的话语，让人有种距离感。

我想转身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当我没听见她说话。可是，不可能，她就在我对面。

从书店回来后，我们一路没话。可是不知道，再见面，怎么变得这么遥远。

我点头，转身要帮她找鞋套。卓南递给肥豆两双鞋套，肥豆走出教室。把一双递给了心月。

我没话可说，心月微微低头，转身走进微机教室。肥豆大大咧咧地说，下午一起吃饭。

卓南看着我。我对肥豆点了点头，笑着说，一起吃饭。

夕阳打在斑驳的墙上，映出一整片不均匀的光。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走进了微机房，铁门从外面关闭，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

我站在楼道上，期待下一场大雨，我走着回家。

我回想起和心月坐在书店地板上，她说，陈雪娟说我喜欢你。

我回答，说就说呀，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我没有懂她的暗示，不够勇敢，还是不够聪明?

那我应该怎么回答。是不是给她说，我喜欢你。

我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够明智，可是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喜欢是因为勇敢和聪明，那我宁愿不要这种感情。

我站在护台前，看一个方向，教室门前没有心月，显得空空荡荡。

黄昏的校园，看起来有些荒凉，太阳的光映在脸上，突然感觉很疲惫。

街道上洒水车放着单调的音乐驶向远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直到听不见。

楼道尽头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时，面条和陈雪娟，心月和肥豆，他们一起下楼，并排走向教室。一路上都在聊天，我看到杨静抱着书本在后面走，走得慢腾腾，几乎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心里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