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夜色（4）

何凌云只觉上东京虽然夜色旖旎，却似有心事牵挂一般，便不再言语，站起身来，想去点灯，不料胡绥绥挡住，轻声道：“师父，下面有人！”何凌云大吃一惊，屏心静气，果然听到楼下有沙沙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心道：“原来这石头铺的广场竟有这妙用，可防别人偷袭啊。不知这李春风的大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心思细密。”二人听得众人从南往北走，便轻轻走到北面房间的窗边，人隐在角落里，蘸点口水轻轻把窗上的纸戮破，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

月光照得楼下一片清明，只听中间的人喝道：“鹤形门的曾师兄，劳烦你到四处看一下，看看是否有外人？请边师弟、桂师弟，你们二人分守东西两侧，站到墙上去，提防有人接近。”话音刚落，只见一白衣中年人展开身形，飞身到墙外，并极快在外墙移动，沙沙之声竟不甚响，显示出极高的轻功造诣。另外有两个黑衣人，一个满脸胡茬，一个却留着长须，闷声不响跃到墙上，专心看着墙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此处环境最好，闹中取静，而且地面铺满石子，一有人接近，我们便知道了。”

蓦地里听一人说道：“雨师叔，这臻鼎馆的楼上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只听一名老者中气十足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包下了这座楼，谁还能来这里住？而且最高的一层楼不是客房，没人能住。”何凌云与胡绥绥虽然在五楼，但楼下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一会，鹤形门曾飞已检查完，便纵身回到院子里，道：“已经检查了，没外人。”那被称作雨师叔的老者拱拱手道：“老夫雨淋，乃气瞿派掌门金保弘的师叔，有劳大家了。”人群中有人道：“哦，原来是‘一剑伏九毛’的雨淋前辈。”

当年突厥有少数自称武林高手的，到唐朝边境进犯，其中有九名白肤黄发的突厥人被称作突厥毛子，仗着身高力大，目中无人，为非作歹。雨淋在一个晚上，独自一人制服了这九人，江湖人称“一剑伏九毛”。雨淋点点头，继而对众人道：“各位，我们离死不远矣！”群豪大哗，不住有人问“怎么？”“什么事？”“怎样离死不远法？”

雨淋继续说道：“江湖传言，虚云渡劫飞仙所撰写的秘笈‘无字天书’将现身悬空寺，武林各门各派皆想据为己有。我们半年前便来到上东京了。不料打听之下，才知道基本上各大门派的掌门或长老也陆续来了。”何凌云点点头，心道：“这便是了，难怪秦简长老，还有梧桐剑派掌门都来上东京了。”

群豪皆安静听着，没人反驳，估计雨淋所讲不差。突然有人说道：“你也是来抢无字天书的吧？”又有人嘿嘿冷笑。雨淋道：“莫道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想抢无字天书。”顿了一顿，又道：“普天之下最想抢无字天书的，便是一个叫‘石长生’之人。”群豪轰一声，有人问道：“这石长生是什么人？”雨淋继续说道：“这石长生便是女娲补天之时遗漏的一块灵石，已近成魔，想抢天书渡劫飞仙。”复又有人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雨淋冷冷道：“听火木夫妻亲口所讲。”群豪安静了下来，火木夫妻在江湖上名声极响，雨淋的辈份又极高，便没人质疑和反驳。

何凌云望着胡绥绥，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皆心道：“怎么又是火木夫妻？”群豪突然又有人问道：“难道除了石长生，便没人想抢这本天书了么？”雨淋冷笑道：“其他人有这本事？”只听曾飞拱手道：“敢问雨师叔，那你今晚召集我等前来，不会就想劝我们不要抢夺天书吧？”

雨淋继续说道：“非也！只是我们在上东京，无意中听到几个门派的野心。天马剑派掌门，已出动本派所有一代弟子，在各个要道拦截和击杀进京之人。”何凌云与胡绥绥想起去梧桐道时，路上遭到埋伏，又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人群中有人愤愤骂道：“我说呢，难怪我铁拳门有几个师弟惨死在半路，原来是这些人搞的鬼！”又有人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醉刀门也有人横死半路了。”众豪越说越气，有人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联手去对付天马剑派便是。”又有人怀疑道：“就凭我们，能打得过天马剑派吗？可能连天马剑派的‘雄心壮志’都打不过吧。”

雨淋说道：“大家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朽虚长各位几岁，也修到炼神期了。”说毕，突然低喝一声，身上出现一层气雾，其时月亮已经高悬天上，照得雨淋身上的气十分明显。众人见他露了这一手，皆服。虽然在院子里的共有六十余人，毕竟只是一些小门派的掌门或长老，修为皆不如雨淋高。

人群中突然站起来一瘦小汉子，道：“在下闻其祥。雨师叔好深厚的修为，只是，我们这里的人皆修为低微，难道雨师叔能带领我们灭了江湖各大门派，为我们的师兄弟报仇？”何凌云借着月色，记得曾在江夏见过此人。闻其祥在江湖上喜欢打听各消息，虽然武功低下，人却灵活，轻功卓越。但由于他打听的消息不经甄别便四处传播，其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只是一般般，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雨淋见闻其祥也在人群中，便对大家道：“今晚相聚，所说之话非同小可，大家均对天立个誓吧，保证不泄露今晚所知之事。”群豪见雨淋神色庄严，便纷纷举手，对天发誓。

雨淋见大家发誓完毕，便继续说道：“我们今晚来这里的，都是些小门派，没有能力与江湖上各大门派掰手腕，所以便借助崆峒、少林之威，引得各大门派与崆峒、少林互相残杀，我等便可坐收渔人之利。”此言一出，群豪大哗，有人说好计，也有人觉得不甚光明正大，复有人觉得可能会受到各大门派的报复而心中惴惴。何凌云内心“咯噔”一下，暗道：“这样做，也未名太狠毒了点。”

鹤形门曾飞掌门起身拱手道：“雨师叔言之有理，不知道我们要怎么做才是？”雨淋压低声音，道：“我们这里面的人，分为两拔，武功稍差但轻功好的人，比如闻其祥兄弟，便留在上东京，做好策应之事。另外武功强的人，分成五路，其中一路只需二人，往少林派送信。余下四路人净选高手，分东西南北而行，为沿路各大门派送信。”何凌云大奇，忖道：“这又是送什么信？”

雨淋继续道：“我们往少林派送的信，便是模仿各大门派的语气，措词激烈些，扬言要灭了少林派，以挑起少林上下的怒火。”顿了一下，又道：“往各门派送信之人，便模仿少林寺的口吻，尽量显得委婉些，约这些门派的掌门到少林相聚，相互切磋武艺。”

闻其祥接着说道：“各派以为只是切磋武功，必会欣然赴约。少林派又以为各派想灭寺杀人，必会全力诛杀各大门派之人……”雨淋继续道：“不错！我们便作壁上观，待到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出手，杀了各派之人，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何凌云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在白云剑派，秦守宗在天马剑派，而弟弟何峻不知在何处，不禁内心大急，恨无法分身施救。

人群中有人冷笑道：“呵呵，既然各门各派的掌门或长老皆在上东京，何不直接把信给他们，却要劳师远袭，去到各门派所在之处送信？”雨淋点点头，似早有准备，道：“所以我让各位选出好手去送信，如发现哪个门派精英尽出，只余一些体弱病残的弟子守护的话，便直接把这个门派先给灭了，以激起这些门派对少林派的仇恨。”何凌云暗叫一声：“哎呀，不好！这梧桐剑派便是精英尽出，已没有什么人在梧桐剑派留守，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人毁掉。”念及此，一时冷汗涔涔。

突然，站在西面墙上放哨之人喊道：“什么人！”何凌云循声望去，见西面有两人相伴而来，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些人在此秘密商议事情，怎么还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