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优雅绅士的解放（43） /林世儒

打从小学毕业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受到了什么影响，我竟然想要成为一个“绅士”。常常想像自己老年时，虽然满头白发苍苍，依然身体硬朗，脸上时时带着微笑，举止优雅并充满智慧。当时每个周六下午不用上课，我都会去台北找我六姐，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看书等她下班，然后一起去探望为看病方便而住在三姐家的母亲。每次我离开座位去上厕所时，成为绅士的这个怪异念头就会跳出来，让我特别去注意我的走路姿势与速度，我会让每个步伐的大小尽量一样，双手前后摆动的幅度都一样高，脚步还刻意模仿成像电影演的一样，发出有节奏的“科科”声。自己觉得这就是绅士的走路样子，但实际上却很不自然。

六姐也教我一些绅士应有的行为如：要礼让妇幼，凡事女士优先，要帮女士提物、撑伞、走在左侧保护、后入座、讲话口气要温柔⋯⋯，我后来读的是男校，等到我进入社会工作才开始和异性有比较多的接触，我都像绅士般的与同事相处。

不久我就很受公司里女同事的欢迎，不管年龄大小，无论是可当我的阿姨还是姐姐妹妹，下班后都喜欢找我一起用餐聊天，甚至去公司旁的植物园散步或逛街看电影，我都很乐意陪同她们，一来我是“绅士”，二来我也没事，并不急着回家。有一天上司约见了我，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去位于另一栋大楼他的办公室。他带着微笑问我：听说你每天陪着不同的女同事吃饭散步，有没有特别想和那一位深入的交往？我说我从没这个想法，大家都是同事，都是朋友，一起吃饭散步是很自然的。老板听后就说：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你不能像目前这样对待她们，因为太温柔与太体贴太过了，让她们产生误解与相互间的矛盾，而心神不宁相互猜忌破坏和谐的气氛。初入社会的我这才知道，不能一头热的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而是要考量到更多的层面，从此我不再单独和女同事一起吃饭看电影，一定要一群人我才参加。

当时我在一家大型的电脑公司从事业务工作，每天都要代表公司与客户互动，为了给客户专业与良好的形象，公司要我们穿白衬衫打领带，还有深色合身的西装上班，拜访客户一律搭计程车或开车，不得骑车或搭公交车。这更符合我内心的绅士形象，我当然十分乐意遵守，不然在闷热的台北，夏天这样穿那真是难受的要命。几年下来我完全习惯于这样的穿着，连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最轻松的穿着就是去掉西装外套和领带而已。直到有一天我换了工作，开始走向心灵成长之路，发现自己僵硬古板而且没感觉，Misherr都说在我的语言里听不到形容词。我深刻的意识的我生命的缺失，于是决心改变自己。第一步我想要穿得轻松一点，开始穿当时上班族流行的POLO衫。这时我愕然发现，不打领带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我出不了门，我已经被深深的制约住了，我完全无力改变，我只能继续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才能出门。

直到一年后我到阳明山参加TA心理学交流分析学派的工作坊，下山时严重的睹车，半小时的路程走了快两小时才到换车的剑潭站，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抵达时天色将暗，除了来往车辆只有我和女友一起。我内急已经从山上憋到山下，这下我已经受不了了，可是附近没有公厕更无人家，最后只会硬着头皮找棵树，背对马路准备灌溉植物。

我的膀胱快爆炸了，可是我解不出来，我们头脑里有很多焦虑和批评的声音，“这太可耻了，你太没道德了，这不是绅士应有的行为⋯⋯”我被各种指责和批评的声音淹没了，真是天人交战啊！感觉头脑和膀胱都快裂了，最后自然的呼唤胜过理智的教导，终于顺利的绿化地球了。顿时压力全无，轻松舒服，即使日后打坐入定，也无今日快活。这让我深刻体会到头脑的限制信念是如此的有力与可怕，限制了我的生命，阻止了我的可能，而改变与突破也不是我所认为的困难，只需不理会头脑的批判，稍微向前ㄧ小步就行。这次经验让我强大的制约开始松解，我开始敢去也能去做更多与更大幅度的改变，现在我可以穿无领衫和短裤拖鞋去讲课，我获得了内心的自由与处处的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