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东西突然从你生命中悄然的消逝了。那,并不代表它没来过,有时候恰恰相反,它会像你身体上的某个印记,虽不重要,但会伴随你一生一世。譬如:那朵飘浮在天际的云,在水中游弋,它轻轻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它的那一抹倩影荡漾在波心,久久无法退去……
一个叫蓝田的女孩,在我生命中消逝了几千个日日夜夜,渐渐模糊的音容,摇摇晃晃地飘泊在心海之中。蓝田——这两枚美丽无暇的字眼,宛如眉间那颗朱砂痣将伴我一世。
张爱铃说“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回眸一望,与你已然有八年未见,想必沧海也已经变桑田了,你还是那个你吗?而我依旧是那个我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故地重游,难免会让人徒生几分伤感的情绪。
八年前的每一个周末,我们都会相约在这里,听我们喜欢的音乐,朗诵纳兰的词,品评张爱玲的小说,那时的天空很清朗很明亮,我们不曾孤单。
属于我们的小村庄,没有幸福的摩天轮,没有热闹繁华的街市,也没有张灯结彩的七色广场。有的只是,静默的山宇,湛蓝的天空,自由的流云,轻唱老歌的河流,苍老的石板桥,还有相依的你我。
你说:“喜欢王菲,那个散发着清冷味道的女子,超越生命外空灵的唱腔,让人腾飞至另一个世界,忘却凡尘,不愿归来。”可是你却忘了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只是跌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微茫尘埃。
你走了,八年了,再也没有归来,没有鸿雁传书的想念,没有只字片语的解释。说好要做一生一世的朋友,说好要像伟人马克思与恩格斯友谊那般长久,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突然对我说:“然然,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无力再面对妈妈心痛的哭泣,爸爸充满罪恶的咆哮,弟弟无畏无知的嚎啕大哭。要带走那个让原本幸福之家变成人间地狱的女人,要让爸爸的灵魂得到救赎,要让妈妈从此不再哭泣,给弟弟一个完整的家。”说这段话的时候,在你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一行清泪,冷凛的花朵在不经意间独自绽放。握着你那冰霜似的手掌,仿佛被一把锋厉的冰刀刺入身体的某个部位,血渐渐的冷却,凝固。
那晚我们都没有回家,在小桥墩上坐了一夜。伴着有些凄冷的月拥抱着你,本想让你冷却的身体温暖起来,但是一切都仿佛是惘然,直到你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刻都未曾溶化那颗冰冷的心。
清晨,我们第一次相偎一起看晨曦的渐起与隐没,河水里升腾起的水气像一片片轻盈的绫纱般覆盖在草丛上,缠绕在树林间,宛如那千丝万缕的愁绪。雾气蒸腾,云气氤氲,笼罩着你我,如临仙境。你笑吟吟地对我说:“然然我们在天堂吗?亦或是在梦里,如果是,真的不愿醒过来。”后来你又说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你莫名的哭了,绻缱着孱弱的身躯颤抖。
在太阳为我们展露着它最清纯的笑容时,你却哭泣着与我道别。却不想是最后的诀别,人生之事谁人能料呢?如若能未卜先知的话,至此绝不离开你半步。
翌日,听到了让人晕眩的消息,那个女人被人刺杀,用的是一把还没有开封的崭新刀片,看着那个女人躺着单脚架上被抬出来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洁白的宣纸,痛苦的表情使她变得面目狰狞,血浸透了那帛白棉布,形成一朵莲花的形状,火红色的它因弑血而完全绽放呈现一种冷艳绝彻的美,醒目得让人有些恍惚。可脑际却被那朵冷笑的花朵盘踞,苍白的,无力的,冷凛的。我心里猛生一种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女人不要死去。
或许是我虔诚的祈祷,上天放了那女人一条生路。因为刀是新的还未开钝,她伤得并不重。
可是你却失踪了,就在那女人遭到袭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你。怀疑,猜测,臆想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像病毒一天天的滋生,繁殖,漫延,侵入每个生物体,占据腐蚀他们的脑髓。
你成为千夫所指的对像,所有有罪恶全都一股脑儿涌向你。
还记得六年级时做的一道语文选择题,所有的人都选A,而你却固执已见的一定要选择B,最后被老师好一阵冷嘲热讽,你只身被笼罩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丛林中。而你却始终没有掉一颗眼泪,只是凄然的对我一笑。当时心里真的很难受,自觉不配做你最好的朋友,知道你很无助却始终没有站出来,像一只胆小懦弱的乌龟把头缩到了壳里面。
其实那道题到后来才知道是一个自由选择题没有绝对的答案,是老师看错了标准答案,才造成当时千夫所指的场面。我们很虚伪,害怕忤逆老师而违背真理。
你又再一次的陷入这个局面,这一次发誓要站在你这边,可是你却逃之夭夭。怎么帮你,怎样为你澄清事实,所有的证据都昭示着你的罪孽深重。所有人把同情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女人身上。
你曾对我说,你要带走那个让原本幸福之家变成人间地狱的女人,要让爸爸的灵魂得到救赎,要让妈妈从此不再哭泣,给弟弟一个完整的家。可是蓝田你错了,一切的一切都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
那个女人虽然失了很多的血,可是却像一个英雄一样的活着。你妈妈为了替你赎罪,为了让她不追究你的责任,放下最后的尊严跪在她的床前,还答应让出她的丈夫。
我不知道那一天对你的妈妈意味着什么?是我陪她一起去的,那天的天气很好,偌大的一间病房只有一张床,金黄色的阳光阳阳洒洒的把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绝美的颜色,那个女人以一种胜利的姿态倚靠在白色的鹅毛绒枕上,不知道那个你最喜欢的HELLOKETTY鹅毛枕是什么时候跟着进医院的。而你的父亲,那个此刻猥琐的男人以一种让人恶心的献媚姿势喂那个女人汤。当你母亲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原本以为你的父亲会回避,收敛些许,哪里料到他会视而不见,继续那让人不耻的行为。
那个此刻伤痕累累的女人站在门口凝视着这一切。不知道她是怎样走进去的。仿佛一瞬间,那个站在我跟前的女子以一种昙花一现的速度老去,渐渐直不起腰来。从前那个绝烈高昂的女子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
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是药味更是火药味,那个女人支走了所有的人,说是要与你的母亲单独谈谈,一场两个女人间的战役开始了,输赢似乎已成定局。
走出房门口,我不敢离去,害怕,恐惧占据了我的思想。你的父亲去给那个女人去买营养品,临出门的时,说了一句让人寒心的话。
“别打算趁我不在的时候欺侮她,要不然不会放过你们母女,你要为你女儿赎罪。”
我不知道,你妈妈听到这句话做何感想,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只是介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去对抗一个犹如禽兽的他,有点以卵击石的意思。只能用恨恨的眼光逼视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一刻真的希望自己是个男子,有足够大力量去抗衡邪恶,伸张正义,保护弱小的她。
世间女子对待感情只能用一个痴来诠释,一旦爱了就奋不顾身,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虞舜的两个妃子娥皇与女英,泪尽**投水而死,华山女子纵身入棺,祝英台也遁入了梁山伯的墓。
假若是换个位置,如果娥皇与女英先死,舜肯定不会以身相殉的,舜的天下离不开舜,舜也离不开舜的天下。至于祝英台先死了,梁山伯会不会哭得墓穴为之开,也要打个问号。
一个女子如果认定了一个男子,就会一生一世都会爱着,痴心不改,总以为那个人依旧是当年那个对自己爱慕之心可鉴日月的少年,却不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然而世间的女子都是善良的,她们都有一颗柔软的心,所有男子不能比的。蓝田你与你的妈妈亦是。对待这样一个男人,明知道他犯了错,伤了你们所有人的心,却依然选择给他机会。而他却......
并不想刻意去听她们的谈话,也不想去窥视,而是被一阵剧烈的响动声吓到。从门缝里瞧去,那一幕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它快催毁了我的理智。
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多么可怜的女人啊!蓝田我不想告诉你,她就是你的妈妈,那个你最深爱的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该有多么难过,有多么伤心,你会拿起那把刀把那个女人杀上千百回都不解恨,可是事实上她就是妈妈。
那个女人,悠闲的靠在那个你最喜欢的鹅毛绒枕上,嘲弄的逼视着那个无人保护的弱小女子,让她跪在床前嗑头以示真诚的道歉。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下跪,那只是出现在电视剧的情节却在眼前上演,是震憾的冲击,更是一种愤怒。看着那个瘦瘠的身躯在镀上金黄色阳光的地板上坚难的屈膝而下的时候,反而觉得她是伟大的,生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放下最珍贵的尊严。恍惚中突然出现圣母玛丽亚的影子,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闪耀。
更令人感到发指是,她逼她,让她同意与那个男人离婚,否则就不放过你,要上法院告你,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将你绳之于法。
我看得出她的犹豫,停顿了许久,只是隐约听见“那,亦晗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暗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那女人气急败会的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手边的苹果扔了过去,她中弹了,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终于抵不住委屈地哭泣了起来。想必那个女人以为势在必得,本以为只要她一句话就会让她离开那个男人,却不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捍卫着她的家庭。只能拿出她最后一个能让你妈妈屈服的致命武器——你来说事。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同是生为女人何苦为难为女人呢?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把另一个女人弄得遍体鳞伤,值吗?
那张在阳光下绽放出炫目笑颜的脸为什么让我觉得如此的丑陋呢?甚至让人感到恶心。是在炫耀自己取得胜利成果吗?
我冷漠的向她报以微笑,她愕然看着我扶着那个母亲走出了医院。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个让我铭记一世的坏女人。她与那个男人的生活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八年过去了,亦晗他长大了,是一个帅气又聪明的青年,眉宇之间有你的影子。你的妈妈也过得非常好,没有了那个男人的折磨,她也渐渐丰盈生动起来。而你在哪?
曾有人说在上海见过你,说你穿得火树银花活脱脱的像一只火鸡。又有人说在广州的某个街道见过你,说你已经疯了,穿得花里胡哨的疯言疯语。还有人说你在某个村落安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宁愿相信第三种可能,因为你是安定的,幸福的。你不喜欢漂泊,一直想要安定恬淡的生活。
那朵辗转游弋的流云,不知道何时再出现在荡漾着朵朵烟波的河心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