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卢西奥小王子
1.
顾小腾再次遇见洛葵，是在一个冬夜，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他正坐在咖啡馆里喝着当天的手冲单品，门忽然被推开了，寒气在瞬间窜到了顾小腾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眼前却是他此生最想见却又最不想见的人。
洛葵像以前一样，爱穿五公分的高跟鞋，虽然她已经拥有了168的女神身高。
顾小腾的心跳得飞快。这几年里，他无数次遇见和洛葵相仿的身影，每一次都令他心跳加速，每一次也都让他彷徨失措。
咖啡馆里终于传来了陈奕迅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好久不见”，洛葵先开了口，“自己吗？”
“嗯。”
洛葵拉开顾小腾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顾小腾呆呆地看着洛葵，看着这么久以来他未曾放下却又拼命想要忘掉的人，她的头发长了，背包的风格也换了，成熟也有气质了，可是她的温度依然那么熟悉，就像曾经约会时，她迟到了五分钟一样。
2.
那一年冬天，平安夜的前一天，顾小腾工作了两个月左右，那是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第一次遇见洛葵是在一场拓展活动，她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五官很是精致，戴着一顶毛线织的帽子，她站在距离顾小腾三排队伍的门口，在看到洛葵的那一刻，顾小腾的眼睛就直了，所有人都盯着前方正在发言的领导，只有他扭着脖子一个劲看着站在门口的洛葵。
洛葵是南方妹子，大四的时候跑到北方的小城完成自己的社会实践学期，来到了顾小腾的公司，分到了顾小腾的部门，坐在了顾小腾的旁边。
“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你去过苏州吗？”
“你平常有什么业余活动啊？”
“这家餐厅很好吃的，要不中午给你订一份尝尝？”
“我要出去，你想喝粥吗？我给你带”
“明天的工作我已经做好了，要不要帮你也弄一弄？”
“路过一家好玩的店，给你买的，你快拿着”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咱们不回公司了，出去看电影吧”
“原来你也在这个车站坐车啊，那以后我们下班可以一起走了”
就这样在顾小腾死皮赖脸的纠缠之下，洛葵和顾小腾从同事变成了好友，顾小腾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上班，最不开心的时候就下班前五分钟，为了能和洛葵多呆一会儿，就算是杀千刀的公司每天晚上都要开例会，他也开心到不知所措，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
每天早上，他都早早地起床坐车，跑去洛葵下车的车站，买好早餐等着她，在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慢慢吃完，再一道走去公司。
小年夜的前一个星期，洛葵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顾小腾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想辞职了。”半晌之后，洛葵转头看着顾小腾。
“怎么了。”顾小腾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有点儿累了，想找一个轻松的工作，不用承担这么大压力”。
顾小腾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用什么身份说些什么。
“不过，我就是跟你吐吐槽而已，我还是会坚持下去的”洛葵笑了。那浅浅的梨涡映在顾小腾的眼眸里，他觉得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洛葵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在月色里。
一周之后，公司扩张，总监把洛葵分到了别的区，顾小腾用尽了浑身解数，包括大哭大闹，大喊大叫，甚至语无伦次的表白和撕掉了洛葵做的报告，依旧没能把洛葵留下。
可是在那一刻，洛葵看到了像小孩子一样耍着无赖不让她走的顾小腾，第一次心动了，也是第一次，她牵起了顾小腾的手。
洛葵走得前一天，顾小腾请她吃了一顿鸳鸯火锅，美其名曰，庆祝“你和我，变成了我们”。
洛葵走了之后，顾小腾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升到了部门主管。
他对洛葵说“我会努力工作，我想给你一个家，三年内有自己的公司，五年内有属于我们的房子。”
“好啊，要有大大的客厅和软软的地毯，卧室里有落地窗，阳台上有懒人椅。”
“洛葵，你喜欢我什么啊？”
“因为，你会发光啊。”
顾小腾给洛葵买过很多礼物，很幼稚，像是高中生的水平。兔子、河马、狗熊、老鼠、大象、各种形状各种手感的玩偶，洛葵也给顾小腾买过很多礼物，高大上，杯子、耳麦、衬衣、围巾、钢笔。
他们一起买过好多情侣装，其中有一套情侣衬衣买回来之后顾小腾就胖了，一直到后来都穿不下，那件衣服就静静地呆在顾小腾的衣柜里，呆了好久，呆到分手。
他们吵过很多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周围人说了，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顾小腾给洛葵画了一张美食地图，把这个城市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标注在上面，扬言要带着洛葵吃遍这座城。
那时的未来很清晰，仿佛只要努力就能看得见，纯净、美好，却也像脆弱的瓷器一般容易受到伤害。
3.
第一次痛苦的挣扎，是在一起一年之后。
因为公司内部问题，洛葵和顾小腾双双离职，洛葵靠着家里的关系去了政府机关成为了一名合同工，而顾小腾一直在社会上碰壁，来来回回换到了第三份工作，每周六个工作日，每天工作九个小时，剩下的一天，他去西餐厅打工，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渐渐地，生活的残酷消减了他的锐气和勇气，他开始疲惫，绝望，狼狈，他不再有斗志和野心。
洛葵没有谈过恋爱，她慌慌张张地不知道怎么才好，安慰的话总是那么无力，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自己，哄他，照顾他，满足他的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
她一遍遍的告诉他，你开心就好，我最喜欢看你笑。
顾小腾哪里笑得出来，他想早些出人头地，他想让这个来自南方的小姑娘在北方有自己的家。他开始焦虑和慌张，他变得不爱说话，终于，在冲撞了领导后的那个下午，他卷起铺盖卷回到了他们出租的小屋。
顾小腾抱着洛葵，满眼泪光，他知道那是他最该珍惜的人，一年一岁，光景走得那样快，她还在身边，或许连顾小腾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发泄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还是发泄他潜意识里的恐惧。
而此刻的他，却像是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他紧紧地抱着洛葵，生怕稍一松手，洛葵就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一样。
洛葵摸着他干净柔软的头发，拥着她生命里的初恋。
他爱穿各种颜色的毛衣，喜欢碎碎的刘海，喜欢用手柄打游戏，播放器里永远都是乡村民谣，爱吃鱿鱼丝，爱喝手冲单品，他的手臂很有力，他最爱给她缠绵的拥抱和炽热的拥吻，她知道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她该给他过渡沉淀的机会。
洛葵让顾小腾坐到沙发上，起身削了一盘水果，一个一个喂给他吃。
那年秋天的院子里，落满了厚厚的黄叶，原本浓密的树荫，在三天的时间里就稀薄了一大半，微凉的阳光勉强照耀着湿漉漉的日子。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太多惊喜，也没有太大悲伤。
第二次剧烈的碰撞，是在一起一年半之后。
洛葵想要读研究生，顾小腾说那是浪费时间。于是，激烈的争吵持续了好久，洛葵流下的眼泪也没能让顾小腾松一句口，她爱他爱到失去自我，她依然选择妥协，却不可避免的给失望敞开了大门。
在那之后的六个月里，她不再想知道顾小腾每天都在做什么，她甚至开始享受和顾小腾没有交流的日子，顾小腾发脾气的时候，她也不再紧张，不再焦虑。
情人节顾小腾忘记约会时间也依然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生气抓狂的情绪。她静静地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好像被男朋友放了一个小时鸽子的人不是她，她变得不再言语，不闻不问。
那句分手还没完全说出口，顾小腾便清醒了大半，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用了，在洛葵的眼里，他已经不再发光了，那条长长的路，她再也没有牵他的手
洛葵说，分开吧。
顾小腾闭上眼睛，点点头。
他记得洛葵含着眼泪说的那句话：
“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很好，可是我们没有以后了。”
那天的天空下着小雨，洛葵说了最后一句再见，就再也没有回过头。顾小腾在雨里走了一整个晚上，雨水把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淋湿了，雨水在他的脸上流淌着，他用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那句带给他巨大伤痛的再见，后来每一次回想起那个夜晚，总是痛苦地无以复加。
从那之后，顾小腾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单群循环着一首歌
“你说要走的那晚，绵绵夜雨，也似这天。”
4.
“洛葵，你知道感情里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嗯？”
“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遇见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
顾小腾低着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声音哽在喉咙里。
“我给你写了好多信，好多好多信，我还写了好多日记，我知道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给你看了，可是我开心，我喜欢，我愿意。我常常盯着那些信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亲自念给你听，听你叫我傻瓜，叫我笨蛋。
“要是我能再看你一眼该多好，你使劲打我骂我，你说什么我都不放你走，想到这儿我就哭了，真的，我想你，特别想你，想得都受不了了，我想如果还能再遇见你，这辈子我都不走了，怎么样都不走了。
“我想看见你，我去了所有你曾经喜欢去的地方，可是我再也没有遇见你，我见过那么多人的身高发型都像你，可是没有一个是你。
“我多希望能和你再次遇见。”
“顾小腾，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5.
当过尽了千帆，你没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