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盖堂屋】

八十年代初的苏北农村,贫瘠落后,一年四季忙碌,吃不饱穿不暖,晚上一盏煤油灯,外面是漆黑的夜。我上学时很能吃,经常吃不饱,我最盼望的是过节时吃一顿猪肉饺子了。房子是土墙瓦盖,村里富裕人家有的盖起了带走廊的砖瓦房,引得左邻右舍羡慕不已,那他家的媳妇特别好找,姑娘们都喜欢气派的新房子,所以最后都会娶一位双眼皮的漂亮媳妇。

我家在当地属于贫困户,我姥姥生了五个子女,可惜都未成年就夭折了四个。那时医疗条件太差,当四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相继病死时,姥姥悲痛欲绝,头脑变得不清醒了,时常发病。我姥爷参加了游击队,由于条件太艰苦也病死了。唯一剩下的妈妈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姥姥相依为命,艰难地长大。后来在老家盖了两间土瓦房,算是安定下来。可惜后来妈妈婚姻不幸,爸爸好赌又不顾家,两个人长期感情不和,爸爸在外地工作也不回家,也不寄钱,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姥姥过得十分艰难。

转眼我十几岁了,家里的老房子经过岁月的侵袭,土墙斑驳,对面两面墙之间裂开了一条大缝,冬天呼呼有冷风吹进来。当时家里一贫如洗根本没有钱盖房子,妈妈愁眉不展,只好勉强用一根大棍抵着,我们每天住在里面胆战心惊的。后来缝隙越来越大,实在不能住人了,妈妈下了很大的狠心,决定翻盖堂屋。

盖房子需要钱,我家没钱怎么解决呢?妈妈让我写信给爸爸,我发挥我的专长,写了一封惊天地泣鬼神的书信满怀期待的寄过去,天天盼日日盼可杳无音信。妈妈咬咬牙决定自己想办法,她首先和住在前村的表大舅奶商量,能不能借住一段时间,等房子盖好了就搬走。

大舅奶家条件好,盖了几间大瓦房,几个子女都在县城上班,平时很少回来。我家的情况村里人都清楚,也比较同情,加上我妈人缘不错,大舅奶看我妈可怜就答应了。我们感激涕零,于是我们全家就搬到大舅奶家了。

大舅奶给我们腾出了两间房住下,房间窗明几净,令我暗暗羡慕,大舅奶很热情,可我们还是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害怕弄怀了她家的东西。

以前晚上在家时我喜欢就着煤油灯看看书,现在日光灯那么明亮,我却早早上床睡觉了,害怕浪费她家的电费,这时我深刻体会了林黛玉在贾府的心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刀霜剑严相逼”,寄人篱下的感觉很不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啊,还是在家自在。

妈妈一趟趟到大队寻求帮助,大队书记把我家的情况上报,在跑了N趟时终于答应我家盖房的砖瓦大队可以解决,因为我姥爷曾经为解放出过力,姥姥又没有儿子,大队可以照顾一点,别的就自己解决了。妈妈千恩万谢,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再想办法。我表舅家有手扶拖拉机,我家农忙时经常帮助我家拖麦子水稻,当妈妈找他帮忙拖砖瓦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村上瓦匠木匠都答应先帮我家盖房子,工钱以后有钱再算。终于房子顺利开工了,家里杀猪宰鸡像过年一样欢腾,村里的叔伯兄弟都过来帮忙,我妈天天忙着烧饭,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上学时都蹦蹦跳跳的。

表舅一趟趟从大队窑厂拖砖瓦回来,瓦匠热火朝天的砌着,房子盖了大半。突然一天晚上,妈妈愁眉苦脸的说,盖房子花钱太多,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这该怎么办啊?妈妈愁的一晚没睡。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来到了,妈妈强打精神生火做饭,傍晚时乡间小路上忽然出现了爸爸的身影,阔别已久的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很难得的掏出几百元钱给妈妈,说我的信让他良心不安,从单位借了一点钱给家里盖房子。

妈妈收下钱,房子的余款终于够了。过了一个星期,崭新的堂屋终于完工,我们全家看着新房子都留下了喜悦的泪水,接着我们从舅奶奶家搬走,住进了新居。

以前的年代盖房子真心不容易,几乎都是倾全家之力奋斗多年才能实现,我家能成功盖起房子,多亏大队和左邻右舍的帮助,让年少的我们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如今我们全家都搬离家乡,堂屋还空在那里,那儿永远是我们的精神家园,那儿的乡亲都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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