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柱思华年——记忆深处的歌

夜深了,却还舍不得睡去。四周黑暗如深海。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一阵阵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犹如大海的漩涡一圈又一圈。我放松四肢,放任自己随着涡流沉入水底。空睁着眼望着屋顶,想象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慢慢沉没。于是身体上方仿佛真的经不住水的压力一般,憋闷得难受。思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愈加清晰,随着老歌的播放,前尘往事一一在脑海中回放,一幕一幕触手可及。

诗酒趁年华

《忘情森巴舞》草蜢

西工大附中每年都有文艺演出。可那么多年里,我唯一记得清的节目是高中时我们班男生的一段热舞,用的曲子就是这首草蜢的《忘情森巴舞》。那时没什么礼堂,舞台就是学校中央升旗台下面的一片空地。开始并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哪里以及什么时间排练的,后来才听说有一段时间一放学,几个男生就会跑到一个同学家里,看着MV一遍一遍地编排动作。现在的小孩大概没法理解,那些穿着白衬衫高腰裤,头发吹的高高的男生有什么帅的。她们如今喜欢的都是身形消瘦,眼神妩媚的男子,我同样无法理解这样中性化的男生帅在哪里。九十年代,港台的电影和音乐大量涌入内地,少男少女们为之痴狂。我还记得高中时第一次看到郭富城的一张专辑海报时的震惊。他穿着墨绿色的衬衣,背景很暗,这位日后的天王侧着脸,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发丝中滴下。那种惊人的英俊从心头如奔雷般碾过,带来几十年的念念不忘。后来北大百年校庆时请了郭富城来唱歌,眼前那个活蹦乱跳的矮黑胖子让我的少女心不期然地就碎了一地。其实高中那年的演出,女生也有节目。那时我是文艺委员,带大家排了一段藏族群舞《洗衣舞》,排练时大家没少付出辛苦,可惜节目审查的时候,音乐出了问题,好好的一首曲子像黄梅天受了潮一样,扭曲得不成样子。还好男生的这支《忘情森巴舞》脱颖而出,动感十足,还得了名次。少年们舞得卖力,台下的观众也被感染得躁动起来。那样的青春太张扬,经历了这些年的悲欢离合,愈发显得珍贵。我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几个动作,潇洒如风。如今再听到这首歌,中间隔着的几十年如风吹黄沙般略过心头,露出痕迹。漫天黄沙中,一双被岁月洗礼过的清澈眉眼中映出的少年们一如从前。

《像雾像雨又像风》梁雁翎

西安的夏天干燥炎热。1995年的高考还是在7月的7,8,9三天。那三天不知道为什么出奇的热,知了在树上玩命般的嘶叫。每场试考完都觉得精疲力尽。爸妈为了照顾我高考,在单位请了假。后来妈妈告诉我他们那时怕影响我心情,不敢问我考得怎么样,就每天趴在窗口看我回家时的表情。结果我每次回来都是闷闷不乐的,让他们很是担忧。报志愿的那几天下起了大雨,一大早去学校估分的路上,看着雨打杨柳,感到前路茫茫,不觉就轻声念出了“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的高中生涯就结束在了这场渭城的雨中。高考过后,自然就是狂欢。娟的阿姨家里有影音室,借给我们几个相好的同学疯玩。在那个不知KTV为何物的年代,这样先进的装备让我们着实兴奋了一番。第一次用卡拉OK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像雾像雨又像风》,居然唱的很好。少年男女们席地而坐,唱歌聊天,吃吃喝喝,疯了一个通宵还没尽兴,第二天早上草草吃了早饭,又一起去兴庆公园。娟,悦,燕子,青,健,和我都是标准的西安妹子,瘦高个儿,大长腿,走在路上甚是耀眼。不记得是谁带了相机,那年的青春,貌美如花,就这样定格在了照片里。当时天真的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次欢聚之后,就是长长久久的离别。

《天才白痴梦》陈百强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有时雪下得大,第二天地上就结了冰。我那时就很佩服有些男生在这样的冰雪里也能悠哉悠哉地骑着自行车往来于教室与宿舍之间。地太滑,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打饭和打水。经常能在去水房的路上看到碎了一地晶莹的热水瓶,在雪地里闪闪的像一面面的小镜子。学校那时颇有些人情味,在宿舍楼下设了临时的售饭亭,于是我们不用走到远处的食堂去打饭,很是方便。大三的冬天,也是一样的冰雪。不记得我们从哪里找来了一盘陈百强的磁带,我和京华就赖在宿舍里听着歌写作业。窗外北风呼啸,室内灯火温暖。两个女孩并头听着歌,埋头书写,偶尔聊两句,悠然自得。这是我第一次听陈百强的歌,当听到这首《天才白痴梦》的时候,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京华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我一脸的泪傻傻地说,这首歌真的太好听了。现在回想起这一幕也觉得好笑。那时的青春是多么的纯粹简单。这首粤语歌我甚至不怎么能听懂歌词,单单是旋律就能把人陶醉到心疼落泪。京华的白衣短发,头顶的日光灯,宿舍里的大长桌,陈百强的歌,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我对大三那年冬天的独特记忆。

《月亮惹的祸》张宇

大学时CD机还不普遍,学生们大都用的是随身听。我有一次无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征文,要求写一句对男朋友或女朋友的话,奖品就是一部索尼CD机。这个奖品太诱人,题目又简单,于是我抱着试试的态度随便写了一句寄去,居然中奖了。这件事被京华念叨了好久,前年遇到京华的老公,他还用夸张的语气说着我当年如何了不得的一句话就赢了一台CD机回来。《月亮惹的祸》第一次听就是用的这台CD机。那时觉得这首歌好听至极,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听了不下几十遍。听得兴起,还会敲敲上铺的床板,和江帆赞叹一番。江帆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在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我学习的偶像,处事的标准。难得的是,除了学习,跳舞讲段子她也很是在行。大学的宿舍,夜半的恳谈会是少不了的,大家讲讲班里的趣事,聊聊男生,还有就是讲段子。江帆的段子最新鲜,我至今还能记得。那么多的往事都湮灭了,居然能记住这几个段子,说来也是奇怪。

《爱不爱我》零点乐队

现在回想起我们宿舍的女孩,除了我都是学霸。初见老唐,一头利落的短发,刚跑完步回来,精干得很。老唐对很多事都看似随意,其实是生活极规律,做事极有韧性的一个孩子。她坚持跑步游泳,大一的时候就开始背厚厚的单词书。有一次我中途回宿舍取东西,看见老唐在宿舍背单词,就问她怎么没去教室自习。老唐依然是不在意地笑笑说,发烧了38度5,不想出去。当时就惊到我了。我一发烧就眼泪汪汪得想哭,现在也是这样,跟老唐的精神境界相差太远了。因为学英语,老唐手里常拿着随身听。有时单词背累了,她也听听歌。有一阵零点乐队的《爱不爱我》热播,于是经常看见老唐一身红色上衣或坐桌前,或理床铺,宿舍里低回着一声声“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问得人揪心。由于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听到这首歌就能看到老唐,所以现在条件反射一般,看见老唐就想到这首歌,听到这首歌就想起老唐。去年老唐回国,我们在上海聚了一次。她除了比以前更瘦些几乎没什么变化。神情言语依旧看起来万事浑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我知道她最是多情念旧,毕业这么多年了,总是常常梦到我们这些同宿舍姐妹的就是她了。

都说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可是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就感觉一颗心又回到了从前,贴的很近,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也从未老去。记忆中的人,朝夕相伴的缘分虽尽,时时想念的情分却能天长地久。我在最好的年华遇到最美的你们,我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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