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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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夜，是静静地，是慢慢地来的……

    它像黑丝绸，温柔地，体贴地将世界缓缓地包裹着……它轻轻地拂过老人的额间皱纹，拂过母亲们操劳的脊背，拂过父亲们有力的双手，拂过新婚夫妇的甜蜜笑靥，拂过一只猫警觉的双耳，拂过菜地里青葱的油菜，拂过庄稼地里的一簇簇豌豆苗，一片片绿麦苗……

      乡村的夜，又像一个幽谷里的深潭，起初还有几声咳嗽，几声犬吠，几声婴孩的啼哭，最后，一切止息。如果是有雪的夜，雪也是静静地，只是一些枯枝身上积了很多雪，它哪敢惊扰深沉静定若坐禅般的夜！它忍啊忍，它挺啊挺———实在是挺不住身上的重负了，便“嘎吱”一声断落，它的声音除了惊扰树下洞里的刺猬，再没人知晓。如果是雨夜，雨点落在屋顶的红瓦灰瓦上，落在鲜嫩而微微泛黄的枇杷上，落在大片芭蕉叶上，落在直挺挺的玉米上……似乎有很大的声音，似乎又没有声音。如果觉得有声音，也是一场级别高的演奏，似天籁……没有“我要走了，不想再等我真的要走了，不想再等了”的急着赶路的焦虑鸣笛声，没有救护车那“我要急着救人啊我要急着救人”的自我独白声，没有消防车那揪心的“起火了啊，又起火了，我的天啊，起火了”嘀咕声……即使每一滴雨都有声音，可每一滴雨都似乎只在说一句话———“静一点，再静一点，不要惊扰这恬静的夜”，它们手挽着手，那么一致地虔诚诉说，所以，乡野夜中的雨声，其实是一场清净的演奏，你安静地听，会化解你好多愁烦，会刷洗你心的好多蒙尘，就如洗去树木，禾苗，房子，野草身上的浮尘一般。

    乡村的夜，是没有其它颜色的，只有一种色调，黑。是煤炭一般厚重的黑，是黑咖啡般醇香的黑，是黑芝麻般清灵的黑，是黑锅底般实沉的黑……城里的夜，是不纯粹的。它的黑被各种光束割破，比如路灯，车灯，歌厅酒吧里扑朔迷离的霓虹灯等。夜同样被各色侵绕，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人在这样的夜中思绪翻腾，心神亢奋。而到了白天，精神困顿，萎靡难振。难怪那么多城市的人如此怀念乡村之夜的宁静。沉浸在这般黑的夜里，心，会越来越静定；灵，会越来越安泰。

    乡村的夜是被一只只雄鸡唤醒的，最早，很远很远的一只鸡的鸣叫传来，悠悠的，你不会觉得烦，那声音很柔和很响亮，接着，从不同的地方又传来一只鸡叫，然后是一阵阵传来。那些鸡每天肯定都睡得很香，它们养足精神，然后扯开嗓子，那声音是那么悠长而又中气十足，它让人们做好准备，开始迎接一个簇新的日子……乡村的夜也是被一只只鸟唱醒的，它们先是浅唱低吟，然后独唱，最后是合唱，鸟的曲子都是吉祥，都是昂扬，都是憧憬，都是欢喜……不像人的曲子，有那么多怨叹，有那么多哀思，有那么多苦悲……乡村的夜也是被一轮红日轻轻顶醒的，它一跃一跃地，夜的黑丝绸在它浑圆的有力的身子上静静滑落，乡村的夜是被勤劳的农人碰醒的，他们早早起床，怕惊醒老人，怕吵醒熟睡的孩子，他们起来，背出犁、耙准备深植一年的期望……女主人开始做饭，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

    哇，有睡意漫来！我，我们一起扑入乡村夜的慈柔的怀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