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誉为安庆后花园的洪铺镇,无疑是美丽着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独特的半丘陵浅山半圩畈风貌,典型的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造就了她刚柔相济,优雅而又不失庄重的品质。这样的感觉,还多多少少来自我对于文学上的尊崇者何诚斌先生。
委实说,对于他的喜欢,更增添了我对洪铺的喜爱与向往。何先生是土生土长的洪铺人,往上数七、八辈都栖息此地。而他自己,也是被洪铺的灵山秀水滋养到十八岁,出落得风流倜傥,聪明睿达。但先生也是不安份的一个人,俊男初长成,便早早跑出山里,遨游桃花源外的大千世界了。
上次与何先生的相聚应该是在石镜望春花开那次吧,先生趁着那股赏花的兴奋劲还呼呼往上窜的当头,热情相邀大家到他的家乡洪铺草场一聚。听着先生对草场美仑美奂的描述,丝毫不比北方大草原逊色,其时真的心动不已。时常在脑海中便有这样的景象:于湛蓝澄清的天空下,一望无垠的绿茵铺将开来,有微风轻轻拂过,但见碧绿飘摇如浪,层层柔波不尽连绵起伏。然而,私下仍存了一丝疑惑,真的有那么辽阔丰茂的草场么。随即在心里又给了何先生谅解,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呢,何况何先生重情重义之文化人,对于家乡更是情有独钟。
适逢今年五一假期,气象预告天气晴好,又有作协副主席、海子诗社常务副社长大顺精心组织,何先生便风尘仆仆特地从省城归来,欣然与我们这帮文友共赴他的家乡洪铺一日游,顺便畅叙别后之殷殷情谊。
天公果然是作美。清晨,推开窗,见蓝天一尘不染,淡金色的阳光柔和地洒落于窗棂、壁墙,一阵阵晨风拂面而来,好久不曾有过的清新与凉爽瞬间涌向躯体的每个角落,那份对于即将洪铺之行的欣欣然也随之呼之即出。
早早地出发,到月山至洪铺的路口聚集,然而何先生更早地到了。稍等片刻,便有高河的文友驱车赶来,大家见了面诙谐几句,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春天的燕子般,欢乐地呢喃在通往洪铺方向的大道上。车行十余公里,何先生说,这已经洪铺的领地了。放眼望去,极目绿意盈盈,葱郁繁荣,和以前刚入月洪路交叉处大不一样。多了群山的环绕,便多了一份高低起伏,顿生一种差参错落的别样美感;多了庄稼的茂盛,便多了一份喜庆祥和,油然一种对于勤劳质朴洪铺乡亲的深深敬意。
望着遍野枯青里泛着淡黄的油菜,在已属于初夏的风里摇曳着鼓涨的荚,便知晓今年已然又是一个夏收丰产的好年成。此刻记起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篇关于洪铺几千亩油菜示范田的报道,今日眼见果然非虚。暗忖要是提前一月前来,那眼前必然是一望无际油菜花灿烂盛开的景象,定又别有一番情趣。
到得东风桥,何先生饶有兴趣地给我们介绍洪铺的逸闻轶事,宋朝的王安石任舒州通判,还在此流连过数月呢。望着对面的山顶,何老师戏语沉吟道:前有古人来此登山览景,今亦有我们于此遨游。是的,有前贤圣人留下雅迹,必然此地流芳千古而慕名者络绎不绝。车行愈是深入,便愈显幽深与宁静。听耳边溪水潺潺,见倚山坐落的村庄于浓荫中若隐若现,仿佛入人间仙境,眼无杂物而心有澄明,渐渐远离了人世间的一切浮躁与贪欲。
不知不觉中到得洪铺政府所在地,当地友人方向明校长与何承敏老师已在那翘首期盼了。热情地上前握手寒喧,得知方校长任职于女儿岭下冶塘学校,见他这样乐观豁达的一个人,任职女儿岭附近,有些忍俊不禁。因为一想到女儿岭这富有情意的名字,难免让人想起《西游记》中女儿国的缠绵悱恻来。但估摸着洪铺的女儿岭,也会有如此美丽动人的传说呗。两位友人热心介绍洪铺的概况且自告奋勇担当起向导的重任后,我们也就安下心来,把剩下的大好时光全部托付他们呗!
2.
首行何处?首行美好乡村之五桥村
到得村部,村主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热情地为我们介绍五岭村目前的发展变化,为我们拍照并与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车沿光洁的乡村水泥路缓缓行驶,见处处生机盎然,恬静与洁净是此刻占据脑海最频繁的词语。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田园之美呀,随便你置身何地,眼前便是一幅画,自然明了,毫无雕琢。你看那迂山之悠悠水道,不知源头,亦不知尽头。说它是溪,它比溪宽;说它是河,它比河仄,就这样缠绵依偎在山脚边,蜿蜒而过。水多清澈呀,分明可以瞧见河床石的奇形怪状,也可以瞧得见绿油油的荇莱于水底飘摇;此刻倚靠在水道上方桥的栏杆上,水道的两岸更是一览无余,一边是山之峭壁险峻雄伟,一边是水岸边屋舍次第俨然;也间或两岸屋舍齐出,门户相对,掩映在夹岸两排浓绿之中;而岸边洗衣石上,村姑们晃动着柔美的身姿,清脆响亮的棒槌声此起彼伏,毫无顾忌地敲打着独属此处乡村清晨的静谧与安然。
行走在村干道,见两边红叶施楠正出落得如火如荼,而不时角落里冒出的蔷薇瞬间燃烧了你的目光。在村养老中心前,我们不禁驻足长望,这里分明就是一处花园,芳草鲜美,树影婆娑,红绿相映,斑驳流离,真的是熙养天年的好去处呀。五桥村,莫非是途经此村的水道上有五座桥而得名?想想应该是。这五座桥,两岸彼此紧密相连,也好比当地的干部群众,彼此的心相连,情相牵,才打造出了如此原生态高品质的美好乡村呀。不但生活在村中的人是幸福的,就连短暂徜徉其间的我们,也是感觉幸福融融的,满满的,有一种愉悦,有一种忘却,让人的脚步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是这般的轻盈矫健了。
3.
再行,拜谒金鸡碑
恋恋不舍地与五桥村作别,我们趁兴踏上了去往金鸡碑的路。远远地在畈间空旷处,望见两座阁亭似横空出世,倩影成双,异常的醒目。而阁亭前方,便是万顷碧水荡漾,茫茫无际抵达更远处的象山与狮山。这两座山宛如上天降临之神物,静静俯卧,生生世世默默照看着此处的金鸡碑。早闻洪铺金鸡碑的大名,今日有幸得以亲眼目睹。
有山有水的地方,那自然它的人文景观也是不言而喻的呀。一方水土育一方人,钟毓秀丽的洪铺山水造就了它璀璨的文化,追溯求源,它是皖江戏曲的发源地之一,金鸡碑便是力证。来到金鸡碑前,见证岁月之沧桑,也见证了文化之绵长。明清时代一干人于此创立金鸡社,并立碑为记,留传至今,让现在的我们跨越时空见证了当年此地戏曲文化的繁荣,也为我们研究安庆戏曲甚至全国戏曲的发展提供了极其珍贵的物证。正因为如此,每年来此观光的人数不胜数,著名戏剧家曹禺先生曾经莅临于此,两年前著名导演胡玫亦登足拜访调查研究京剧、黄梅戏曲的发展与变迁与之渊源。
于亭阁临风而立,这里没有了往昔的人声之鼎沸、笑语之喧哗,尽管石碑无言,但眼前生出的宏阔坦荡,水衔山,山接水,给人以无处不在的悲壮无处不在的豪情,忍不住想放声高吟。忽然设想,要是自己也出生在那些年月,是否也毫不犹豫投入这浩浩荡荡的戏曲洪流中?
4.
洪铺草场,我们来啦!
最兴奋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席地而坐,稍稍休息片刻,我们便直插黄山村,下西圩湖,直奔草场而来。草场位于皖河畔七里湖八里湖之间,上达江镇,下至皖口,面积有几万亩之辽阔。我们象一只只快乐的鸟,尽情地在这广漠的草地遨游。
陷身此处,不禁四顾,发现身边一切都变了,惟有一望无际延绵的碧草无限伸长,远接了蔚蓝的天空。此刻,天地之间只存有两种色泽的板块:天之蓝与地之绿,如此的接近又如此的融洽。这是大自然摄人心魂之美,脱离尘世之美,简单,自由,放任,无拘无束,狂野洒脱。看那些铺天盖地过膝甚至齐腰的野草,在煦阳和风中如浪似漆,有的盘丝如少女之秀发,有的刚劲如碧剑傲指苍穹,你依我偎,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同伴美女甄忘情地扑向这葱绿的怀抱,但旋即,为自己刚刚鲁莽与幼稚而惴惴,有些心疼有些小心地扶直压弯的草们。这一扑,扑得有多么的好!扑出了人性之率真、纯朴,也扑出了人性的善良与多情!
伙伴们欢呼雀跃,个个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更忘记了那些平日里让人郁郁寡欢的小情绪。大家把自己的躯体不断抛向天地之间,抛向这蓝天之下碧草之上纯洁无瑕的空间中。其实,不断抛向天空的岂止是自己的躯体?仿佛是在这草场之上,不断地把自己的思想一遍遍洗涤,与天地合一,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在这里,你会渐渐发觉身体以外一切的东西都是多余的,甚至有的时候包括自己的躯体;在这里,你可能比不上天空中翱翔的山雀,它是快乐的自由的;你可能比不上草丛中点缀的野花,它是简单的美丽的;你可能更比不上这无边的河草,它是率真的狂野的。但是你可以放下脚步,仔细地看呀,看它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可以闭上眼睛,认真地听呀,听蛙鸣阵阵,听鸟鸣啾啾,听风声似水流淌,也听时光悄悄地在心里脉脉流逝。
这茫茫无边季节性的草场,随春始而发,又随汛期而逝,年年岁岁,生生不息。“皖水淹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们自由来去,极具原生态的本真,只为自己真实的活着。放眼望去,偌大的草场竟然没有一只马或者是牛羊进入我们的视野。也有不少的同伴忍不住为这肥美的青草白白浪费而深感惋惜:要是这里有牛、羊、马,那该有多好呀!但是我却暗暗地不以为然:这就是洪铺草场的独特之处,与北方草原相近却又有着不同的地方!正是它的这份空旷,宁静,原始深深地吸引了我,让人不自觉地抛却了世俗而变得纯粹,抛却了老成而变得天真,抛却了猥琐而变得高洁。这是一个内心与大自然接近并进行勾通的过程,是思想从低级而升华另一新的高度的过程......
同伴们个个玩兴正酣,那边镇政府办事员来了几通电话:你们光顾着秀色可餐,把肚子给忘啦?猛然回神,看看时间,都十二点半了!怎么时间溜走得是如此之快呢?
5.
此刻,我最想说的是: 人间四月天,最美洪铺人
返回镇上时,镇政府汪书记,朱部长,陈主任早已在街上一家名曰“兄弟酒楼”的饭馆中等候我们一行了。
汪书记热烈致辞欢迎我们的到来,并祝贺此次作协采风活动取得丰硕的成果,恳请我们运神来之笔,为倾力打造洪铺“原生态宜商宜居宜游美好乡镇”这一品牌进一步扩大宣传。见汪书记家乡拳拳赤子之心溢于言表,我们在座的每位都被这份挚诚的情怀所感动。特别是汪书记的博学多识,对于家乡文化了如指掌,让我们不只在观光的同时,同样也学到了不少看不见的知识。
他一直致力于当地文化的深挖掘,比如“上石牌,下石牌,上下石牌中路卡;大石矶,小石矶,大小石矶比肩站”这副对联所赋予地方名称的含义;比如当地如今还珍藏着一块“明威将军”匾额,据说是清朝光绪皇帝为家乡一武家门第父亲与两个儿子救驾战死沙场而赐,至今当地仍存有将军庙,保驾桥遗迹;老街安庆渡江战役杨勇将军兵团临时指挥部,正在向有关部门申请红色旅游景点......听着汪书记娓娓道来,更增添了大家对了解洪铺厚重历史浓郁的兴致。
午餐一直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我们一边相互交流此行的所见所闻所感,一边频频举杯为彼此的友谊干杯,为洪铺美好的明天干杯。窗外灿烂的阳光照得满室通明透亮,也映得每个人红朴朴的脸上荡漾着喜悦的光泽。是呀,这人间的四月天,最美的,是这些神采奕奕,豪气干云的洪铺人!
如果不是这般近距离接触他们,你是不会发现的:方向明校长,并非科班出身,却全凭个人的自学,完成了大专及本科学业,而且以出色的领导才能让其任职的学校综合素质达全县一流水平。他自己,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文学爱好者;何承敏老师,洪铺学校执教三十余年,取得了丰硕的教学成果,因其多年为众多的学生指导有方,获得百余次奖项而顺利评上全镇惟一的高教职称。而且他文学方面取得的成绩也有目共睹,并多次参与名家试卷编写及网上名家答疑等有关课题,充分发挥了作为一位优秀教师多位全能的角色;我所敬重的何诚斌先生,更是以他骄人的才华,为洪铺的山山水水不断润色添彩,永不疲倦地为家乡的变迁与发展,呕心沥血书写着一部部鸿章著篇。
我有幸获赠先生的几本著作,一直放置床头,一有闲暇便翻来拜读,每每总被他那娓述的家乡田园风情,那饱含浓浓的思乡情怀而感动不已。了解一本书,便了解一个人,同时也了解了他家乡的前世今生。我从先生《心随万物转》这部当代精品美文集中,从无数篇如【根盘水乡】、【我去老家看自已】、【树网】、【皖水之上】、【洪家铺的霭】.....看到了现实中存在或已经不存在的洪铺,在心中亦时时涌动如先生一般的今生难以割舍的乡愁、乡恋。不久,先生的另一部著作《皖江历史人物散记》将出版面世,它弥补了作为近代皖江人物某些空白的部分,公开了一些隐讳的,遮蔽的资料,具有较强的、客观的史实性。
可以这样说,这些人,他们本身就是家乡文化的一部分。是他们,为家乡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后续而默默奉献着自己光辉的岁月。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同样会载入史册,从而成为当地甚至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因为文化从来需要传承与发扬。他们必定象家乡走出的名人道家协会会长陈撄宁(1880年生,1969年卒,中国近现代道教领袖人物,仙学创始人)文史“档案派”创始人李光涛先生(进行明、清史研究,为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那样,名垂青史而留芳千古。与这些有高尚情操,高雅情怀的人在一起,难道不是人生中一大幸事?不知不觉,我的酒有些多了,但涌上心头这醉人的芳香,不只是这绵醇的酒,还有洪铺的山山水水,更有洪铺这些可亲可敬的人!
6.
时光是这样的匆匆!此行最后一站:洪铺老街
午饭完毕,大家依然兴致勃勃,顾不上休息,彼此牵手或相邀,让自身也穿越一次,缓摇慢踱在洪铺老街,仿佛化作了身着长衫头戴高帽的商贾或买家,在老街寻找想要的东西。目光所到之处,却无法锁定何事何物,只是在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茫然还黯然的思绪。
这窄仄而幽长的老街,全然没有了当年商铺林立,人群熙攘,便没有了想象中那样热闹非凡的场面:汽船的鸣笛;商贩的吆喝;杂耍的喝采;店铺帐房先生低戴眼镜劈哩叭啦着算盘;姑娘一甩长辫低头羞涩回眸一笑........当年作为省府县三级同治的洪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让人怦然心动呀。
可现在见到的,也可能多的是历史翻开一页过后,留下的沧桑与荒凉,留下的破败与没落。这新旧相间的建筑物,让人的视觉产生了强烈的时空变换冲击,一切都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徘徊。
我们在正街54号一幢保存比较完好的古建筑前驻足,原来这就是当年渡江临时指挥部。斑驳古旧的外墙,雕栏花柱,飞檐翘角,彰显了它的悠久;而内部的精雕斗拱,飞椽架瓦,彰显了它曾经的繁华,曾经的高贵。这保存完好已逾百年的名誉祖宅,真实地再现洪铺作为水乡重镇当年的繁荣昌盛,具有极高的历史人文、经济,建筑美学等价值。
此刻,心中感慨万千的,应该是随同我们的何先生吧。这里,有他完整的童年及青少年时代,应该来说,他所有的无忧无虑,所有的大家庭的感觉,都还寄存于此。随时的故地重游,都能勾起他满满的回忆,深陷往昔。何先生还特地带我们在他的老家(以前经济拮据,贱价变卖他人)屋前溜达良久,在河西街48号,我们集体合影留念,为先生保存了这份挥之不去乡愁,亦保存了我们这份弥足珍贵的友情。时光总是这样的匆匆!
由于各自还要返程,洪铺之行就在老街告一段落。此刻在老街作别,是否更添了一种依依惜别的别样情感?普陀寺,冶塘湖,牯牛岭水库....来不及一一相见,真的是来不及。是的,人生中一切不可能那样的圆满,太过追求圆满,便是一种伤害。保存一点遗憾,一点纠结,这才是人生中意犹未尽的味道,才可以在内心永怀美好的向往,才有着渴望下次的相聚与重来的念想。
魁力洪镇之行,让洪铺留下了我浅浅的足迹,却让洪铺在我的心中永驻,多了近乎对于自己家乡的那份难分难舍的情感,因为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乡村,更因为,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