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 绿 的 太 阳

翠 绿 的 太 阳


童年的回忆总是伴随着童话的,这是一种源于人骨子里的真实。

 ——题记

月如漏斗,

注满了整个天空的黑。

斑驳陆离的暗影如同夜的裙衫,抖落下来,摇曳着,嬉笑着,像一群淘气的孩子。

夜的屋脊,静默着,如同老人,一切都睡去了,连同夜的翅膀和眼睛。

河面泛着粼粼的银光,宛如玉女一般轻柔安详,在平静的夜的海洋里,河中心的芦苇,如同初恋的少女陷入了一种沉醉,时不时也会传来些许零散的蛙声,如同睡梦中的呵欠。

整个村庄坐落在河的两岸,背靠着一小绺的微微高耸的山岭,躺卧下来,如同一个正在听得入迷的孩子,只是现在的它也睡着了。

山岭上嵌着一间小木屋,木屋里总透出一丝微光,因此山岭上也便有了星星,有了蔚蓝的天空。

我的爷爷就住在那里,我的眼睛也在那里,我的脚踪总是喜欢缠绕在那里,那里有柔和的风,有轻柔的月,有墨汁一般粘稠的夜,当夜披着无语的帷幕,把一切掩藏的时候,我的梦便插上了翅膀,飞向了遥远遥远的地方。我知道,有一轮新的太阳升起在那里升起。

清晨来临的时候,路边的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就好像一串串的水晶做成的风铃,好像只要微风拂过,就会响起悦耳动听的音乐,它们都迎着阳光,昂着脑袋,好像一队队等待着太阳检阅的士兵,焦灼得等待着他们的国王,急切地想展示一下他们“蓄谋已久”的风采。

石子铺就的山间小路,光滑明净,每个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被夜的梦打湿,爬满了精灵般的苔藓,它们嬉笑着想拉你的脚,我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的下山,大声喊我的爷爷,爷爷总能出现在我想让他出现的地方。这路跌落了我和爷爷太多的笑声,变得有了生命,会向我和爷爷打招呼问好,如同一位老人,托着我尚未站稳的脚步,像奶奶一样充满爱意的责备我的淘气。爷爷累了的时候,拿起他的烟袋,它又如同一位老朋友,和爷爷亲切的交谈,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我坐在爷爷编的小马扎上,如同一只刚刚探出脑袋的小鸟,看着山、看着河、看着村子,充满了好奇。

爷爷说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它们都会说话,都有喜怒哀乐,都有眼睛,像你一样,爷爷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有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脑到,清澈的眼里,如一片湖泊一样幽远……

我总是晃着脑袋说,爷爷像个神仙。

爷爷会捉兔子,采蘑菇,而且爷爷还养了三只会唱歌的小鸟。爷爷用小米和山里的小虫子喂它们,它们是三只有着古怪脾气的小精灵,它们不喜欢我,一看到我,就叽叽喳喳好像我们班上的那群小女生一样,我也时常嫉妒它们夺走了我的爷爷。

有一次爷爷要我帮他种白菜,我却沉迷于捉我的蚂蚱,爷爷喊我,我顺口说了一句,让你的那些小鸟帮你种吧,爷爷为此笑了一下午。

山里的四季是鲜活无比的,当春天的序幕还没有拉开的时候,满山的荒草,如黄色的瀑布倾斜而下,落尽叶子树立在那里,寂寥的好像世界最后一个婴儿一样,渐渐的春的魔法师就会改变掉这一切,它总是那样不慌不忙,清风徐来,满山的花草树木、小动物们就有了生机,一切都欣欣然睁开了眼睛,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仿佛这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的心天新地。

夏天的时候,爷爷会种瓜,每天都把自己的小肚子撑得鼓鼓的,然后丢下爷爷,钻进瓜棚里,呵呵大睡起来。

夏天蚊子很多,爷爷就把晾干的艾蒿,编成绳,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点上,一股柔柔的烟,带着浓郁的香气。和爷爷坐在一张凉席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我总感觉爷爷在慈祥得笑,即使是在梦里,爷爷的形象伴随着我睡意朦胧的眼,慢慢扩散开来,先是围绕着我,后来慢慢散去,如一只离散的歌,如一轮明月浸入了湖泊幽幽的泛着波光。我慢慢睡熟了。

爷爷说,我们的藤脉是相系的,即使在暗中也是相同的,所以你不必害怕夜的幽深。

爷爷,有时我感觉得我们好像漂泊在岛上,有大雾遮掩了四周的海,我们渐渐远离了堤岸,驶上未知的未知。

爷爷笑了,你一生是敬畏水的,你是水的儿子,注定要在流淌之中孤独歌唱欢快雀跃……

是的,我喜欢水,我固执的认为一切的答案都在水里,我要融我的身影入水的缝隙,在水中包围我的心。我的脚步在水边生长,如一株树的守望,如一绺风的青翠,一叶碧绿的叶,在心里的河里照耀,反光,碧绿……

爷爷也有羡慕我的地方,我会捉鱼,赤着脚,兴冲冲地扑进河里,悄悄潜手进入幽幽的水草下面总不会一无所获的。爷爷是个大人,所以他不会下河捉鱼,不会下河捉鱼的大人们总是习惯对小孩们说诸如“逮鱼摸虾,饿死全家”的格言。

爷爷不这样说,但也总是叮嘱我要注意安全,爷爷是相信有鬼的,爷爷总是说河里面有淹死的冤鬼,他们很多都是贪玩的孩子,一不小心淹死了,因为他们应该长大成人活很长一段时间,却因为自己的贪玩把命丢了,所以阎王爷不会收留他们,他们就会在人世间逗留,而且会瞅准时机会把拉贪玩的孩子的脚的。

轻松的日子,如同骑在牛背上的笛声,清幽而悠远,如同一坛陈年的米酒,从骨中带出一股清香。

爷爷,我应该有个名字了!

就叫木耳吧!爷爷坐在草地上,吸着烟,安详而幽深。

爷爷是一株千年的老树,而我是藉着爷爷的保护来到人世的。爷爷喜欢给我讲神话故事,是爷爷打开了我世界的窗。


山脚下的小溪边,有一处极为幽静的地方,而且果真有一株很大很大的树,它总是那样魁伟的站立在那里,像一座默然无语的堡垒,在夕阳的映照下,金黄灿烂,有着太阳的荣光,躺在温暖舒适的草窝里,我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它,总觉或许就在马上到来的时刻里,敞开城门,欢迎我的到来,我会是一个王子来,我笑了。

我开始有了我自己的故事,爷爷总会安静地听着,很认真的帮我完梦。

爷爷你就是土壤是么?我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一朵大地的耳朵,不,爷爷,是一朵小耳朵。

嗯,你是大地的小耳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那就是一颗小星星了。

嗯,小星星!

小星星,我们走吧,我们去找你的小公主去!你得好好帮我干会活,或许我们这些小豌豆粒,就有一位美丽的小公主哟。

那怎么能呢?

我忙解释道,有些慌了,好像一下子让人看透了心里的秘密。

可就那一天,我和爷爷确实很认真很仔细地播种了好多好多“小公主”,细心的翻土,仔细地播种,认认真真甚至小心翼翼的耕作,脚步放柔和了很多,我第一次对于耕作的事情虔诚了起来,脚下的土地,不再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大脚踏板了,仿佛它成了一面大大的耳朵,细微敏感起来,会把我的一丝一毫的念头传向遥远的地方,我和爷爷一整下午,就在那块小小的土地上,来来往往,我们的影子被金黄的光芒拉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遥远的地方是梦的海洋。有洁白的羽翼轻轻覆过我,我沉沉得睡去了,怀抱着一粒暖洋洋的种子。

一个梦走近了我的梦乡,一个乳白色的梦,白茫茫的一个梦,仿佛是冬天的湖泊,又仿佛是大雾之中的沼泽,摇摇曳曳的碎影是芦苇吧,我抬头问我的梦,我现在在哪?梦就在那里自由自在的飘荡着,就是淘气得不言不语,它想笑,它是否也认为我是一个小孩子,迷了路。我的梦很短暂,我的梦在我问它问题的时候,却把我送到了阳光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新的一轮太阳已经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了,我的爷爷早已经立在地里耕作呢,他抬头看我,笑了,帽沿上跳跃着晶莹的露珠,里面藏满了不尽的光芒,令我看不清爷爷的脸。

翠绿的原野,如一抹绿色的烟雾,弥漫了许久的时日。

我们的小英雄起来了,爷爷总是那样和蔼可亲。

嗯,站在爷爷面前,总喜欢向他撒娇。

爷爷那身白褂黑裤就好像是一个打开了许久温暖洋溢的怀抱,总让我欣喜不已,爷爷,爷爷,爷爷,没什么事情,我总喜欢这样叫我爷爷,爷爷也不烦,爷爷是一个魔法师,有大大的魔法,有一天我也会像爷爷一样的。

爷爷,什么时候豌豆才能发芽呀?

别急,还得过些日子,这豌豆呀,是骨龄精怪的小精灵,她们呀,现在地里张开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怎么样,看看播种它的小主人怎么样,觉得不错,觉得都挺好,挺舒心的才决定从小硬壳里钻出来,长出小手臂来呢!

那得多长时间呀?如果它看不上这里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不高兴不愿意长出来呀,会不会在夜里逃走呀?

如果小豌豆看不上这里,觉得不好,他们当然要走了……

我着急了……

你可以留住它们呀!

怎么留?

天天给它们浇水,讲故事给它们听呀,它们喜欢你了,就自然会长的快一点的,它们也和你一样对于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的,爷爷总是说山那边在离海很多的地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美丽极了,精彩极了,只要你能获得一张保值的票,就可以很自由很自由的生活下去,我没想过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的心思都在这阳光浇灌下,土地覆盖下的小豌豆身上呢?它们什么时候才会长出来呢?

梦像一个朋友,总是不可或缺的出现,我那乳白色的梦,藤蔓一般长出了许多枝叶,眼睛渐渐清晰起来,视野渐渐开阔,蔚蓝的天空亮出清晰的一角,渐渐清澈出了一条河,伸出一条轻柔的臂膀,将我轻轻挽起,我注目我的心中的梦,渐渐欣喜不已!

亲爱的,小家伙,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伸出小臂膀呢?我轻快的步伐托起绿色的小皮桶,一趟一趟来回在田间小溪间,辛勤的汗珠调皮的流进了眼睛,刚想擦,抬头看到就在一旁的爷爷正在笑呢!

爷爷,快了吧?

快了,爷爷和蔼的声音飘落在我的耳畔,仿佛低垂下来柳条,轻轻抚慰受惊的湖面。

爷爷,你的脸中有一面镜子,可以清澈得看我的影子。

爷爷,把一生的故事都化成了水的清澈,爷爷的心里有一条河,一直都在默默地流淌呢?

爷爷,你的河,是不是也和我们村子里的那一条河一样,夕阳西下的时候,粼浪层层,泛着金黄的柔光,我只想光着脚丫好好的在上面跑一跑呢!

爷爷和我一同注视着远方鱼肚白,微风拂过,仿佛一叶白帆,正如杨帆起航……

黎明的窗台上总是站满了精灵的淘气,闪光的盔甲,跳跃着,闪动着,总是不停息在我的手臂的最外面,木屋的小窗台上总是挂满了轻轻的叹息,清晨的号角吹响时,城堡的护卫队就要收兵了,一夜的友谊化为了相思的眼泪,依依不舍的在透明的晶莹之中,晃动,晃动的暗影,急急忙忙的心境,又开始了一日有一日的行程,我和爷爷离世界很远,离天空很近,在小溪的近旁,守候着我们洁白的高塔,碧绿的藤蔓,缠绕欣喜的律动,脚步拖着晓起的梦,走进了田地,乳白色的汁液浇灌出了一簇簇新芽,在柔和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爷爷,爷爷,豌豆出芽了,爷爷,爷爷,豌豆出芽了,出芽了……

嫩白色的小芽茎顶着一枚黑黑色的大帽头,匍匐在湿润的土里,是土开了一条路么?它们和好了,成了好朋友了么?

爷爷,豌豆决定要留下来了!

爷爷,豌豆不走了吧?

爷爷,我真喜欢这群小东西,它们好像一枚枚洒落在地里的黑珍珠,是调皮的小鬼,它们会说话么,会笑么?

爷爷,我真高兴……

洁白的鸽子又驮走了许多的日子,一声声的笛音之中有流水的清澈,所有的日子因绿色鲜活起来,一切都被施了魔法,开始变幻起来……

黑黑大帽头脱落了,绽放出一朵碧绿色的小蓓蕾,两朵厚厚叶脉,包容着一小团绿绿的火焰,我的小绿帆要起航了,在黝黑的海洋里乘风破浪,我向我的小英雄们致敬,它们则在微风里向我挥手雀跃,太阳金黄色的纤夫,打开了一条无比宽阔的路,一切都在呼唤着我们继续前进……

爷爷,我的豌豆要长高了,爷爷,我们要给它们打个架了,爷爷,有了架子,它们就可以爬上好高好高的地方,开美丽的花了!

爷爷,我们木屋老了,在夜里总是咳嗽,不住地翻身,爷爷,我们的木屋老了,一整天都听不到它说一句话,爷爷,我是不是惹它生气了。

不会的,精灵是不会生气的,你们都是孩子,都是快乐的羽翼遮掩下的暖色的萌芽,充满了鲜嫩的汁水和崭新的路。

爷爷,我渐渐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喧哗,爷爷,我的生命里是不是也有一条河呢?

我们的声音在河水之上渐渐清晰,如笛音悠扬,如苇絮轻飘……

清晨的浮云,绕在山腰,久久调皮的笑,它们是我们的邻居,是走进天堂的台阶,咯咯地笑语零碎成满山满野的山花烂漫,我的小豌豆也爬上了坚挺的小竹竿,俊秀的面容在风中招摇,令我羞怯地张望,莫名的情愫渐渐植进了我的柔弱的心窝。

爷爷,我要长大了,我看到了蔚蓝的天空里有洁白的羽翼在飞翔,我要做一个自由的精灵,我要做城中的王子!

爷爷笑了,笑了,像路边的小杨柳一样弯下了腰。

爷爷,你是土地的召唤,大地的精灵么?

爷爷,我们的小豌豆开花了,她们说话了,你听到了么?

爷爷,有一轮翠绿色的太阳升起了。

爷爷,都是一片海的蔚蓝,我要启程去那遥远的地方。

红色的帆,悄悄绽放,绯红的虹,驶向蔚蓝的海。

柔和风,将一切带走,催促一切启程。

爷爷和我,就站在那里,望着遥远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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