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则莞尔】 第五十三章 君临天下

       在指挥室内还留有两名工作人员,虽然眼前混乱的局面已经造成了大量人员撤离岗位的情况,连高塔本身都很可能面临倒塌。两人不愿放弃自己的岗位,他们将组织上布置的任务视为自己的最高荣誉。当初许之诺委派这一特殊使命给到他们时,两人受宠若惊,并向最高长官连连表示谢意。从此以后,守护这个岗位就是他们的人生使命,任何荣誉都抵不过这间工作间的出入权限,那是至高无上的巅峰荣耀。

       两人看着监控屏幕上的实时情况,包括高塔之外的战局以及塔内各个关键场所的画面。其中一个人喝着咖啡,表情放松,眼前的数十块屏幕可能已经让他麻木了。另一人看上去年轻不少,他正处于聚精会神的状态,还在不断切换画面,尽可能地去跟踪当下发生的所有情况,错综复杂的情况让他有点应接不暇。

       “怎么办?他要打进来了吗?我们的防卫人员怎么都不见了?我已经呼叫了好几遍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试了,全歇菜了,看来真的要打进来了。”年长者继续喝着咖啡。

       “可恶啊,满城的防卫体系就这么被瓦解了,太荒唐了!不行,我还要试试!”他一个劲地按呼叫按钮,可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感到整幢塔好像都在晃,现在出去也肯定被风给刮走,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或许是最安全的。这间房可是被特别加固过的,安全系数在全塔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哎,怎么会这样,长官们如果现在能及时赶回来该多好,这座塔就能保住了。”

       “事到如今不存在任何假设了,这座塔的存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我们能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它自有造化。”

       “没想到我们的使命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当初长官授予我们这项职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们宣誓誓死守护上帝,为全人类的希望奉献所有。万万没想到就几个小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一切都变了,这些企图谋杀上帝的人就杀到了我们面前,而我们却束手无策。我们真是对不起长官,对不起人民啊。”年轻人满脸写着懊悔,他始终无法接受高塔被攻陷的事实。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第一次航行便沉没大西洋,作为个人,我们的力量太小了,不要太责怪自己,你还年轻着呢,保全自己才是最大的任务。”

       工作间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来自内部,高塔也随着巨响颤抖了几下,形势变得更加严峻。

       “看来这里马上也要保不住了,让我看看。”年轻人迅速切换监视画面,终于在一系列的操作后看见了顾休,他正在突破一层层的关卡,朝上帝的所在之处前进。

       “果然一个警员也没有出现,不过就算他们出现也是敌不过他的。”年长者心情始终很平静。

       “只是时间问题了,没人能挡住他了。”年轻人双拳紧握,眉头紧锁到了极限。

       “弦识之力可是超越我们常人的力量,没有长官们在场,光靠我们是绝对守不住的。我看这个年轻人也是踌躇满志,那就是焚燎的力量吧,的确很厉害。”年长者看着屏幕中的顾休,他正步步逼近目标。

       “真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弦识人,我就与他痛快一战。”

       “没错啊,只有弦识才能战胜弦识,要赢他就要借助弦识的力量。”

       年轻人看着他的同事表示出无奈。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世界名人,载入人类史册,达到人生最辉煌的顶点?”

       “你在说什么呢?虽然我们都快完了,但是你这玩笑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人生也许就是一个玩笑呢,我看这世界也都是一个大玩笑。看看面前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敢想的吗?是时候打开思想的匣子了,你和我都有可能成为历史的缔造者。”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你我都很清楚我们都无法抵挡住弦识的事实,那么谁可以挡住那小子?很明显,只有弦识可以。虽然长官们远在天边,但是他们留下了弦识的种子。”

       “在哪里?我怎么一点没听说?”

       年长者切出了怪物的画面,那是一团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黑物,空间内可以说是死一般的寂静。数根不同方向铺设过来的线路接在它身上,另有一块电子屏显示着关于它的各种参数信息。

       “从我们第一次看见它开始,它就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动过,哪怕一厘米的移动。谁能相信这是个有生命的东西,但许之诺第一天就告诉我们这是个生命,而且绝非一般的生命。这句话就像一个谜团一样,让我一直想要解开它。”

       “是啊,说实话我也非常好奇。当然,我是绝对相信长官们的,我对它的生命深信不疑。”

       “我也相信。所以,现在就让我们亲手来证明吧,也只有这样才能打败弦识人。”年长者喝完了杯中的咖啡,他似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大干一场。

       年轻人大惊失色,他狠狠搓揉了几下眼睛后,再次看向年长者说:“难道你是想现在就启动它?可是它应该还没有完成吧,现在应该什么都做不了吧。”

       “虽然许之诺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那应该只是他怕其他人打扰了成长中的上帝而已。我想其实从一开始它都可以苏醒过来,每一天它都在人类的喂养下逐渐长大,而我们却很难知道它到底怎么样了。”

       “你想现在就唤醒他,这听起来太疯狂了。”年轻人抱住自己的头,看上去非常紧张,“虽然说唤醒它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但我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更别说那么突然。居然现在就要去唤醒它,我的天呐,这实在太疯狂了。你确定这真的可行吗?”

       “应该没有问题,它一定会醒的。但是醒来后会怎样,我就完全不知道了。但这也是现在唯一能保住上帝的办法了,别无他法。一旦走出这一步,我们俩可就载入史册了,可能比当年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的飞行员更加轰动。”

       年轻人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拿这样的对象来作比较,他现在头脑一边空白,只想沉下心好好理清头绪。就在这时,高塔内又发出了响亮的爆炸声,整个建筑体又一次晃动起来。从监控画面里可以发现高塔内部多处发生了火情,火势开始慢慢变大。而塔内也设计了一定的急救装置,在感应到内部火情后墙壁上的感应面板自动打开,随即从内喷射出了一道道水柱。内部建筑墙面里暗藏了大量的水管,平时就储存着大量的水以备不时之需。很快,一些区域的火势被渐渐扑灭。

       “还要再犹豫吗?我们的时间可能也不多了,我一人也完成不了,要做这件事需要你的同意。由你来决定了。”年长者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超凡脱俗的心态让对方更是烦躁。

       年轻人始终低头思考着,又过了三分钟,直到系统发出警报声时,他终于抬起了头,准备做出选择。当怪物所在地周围一定距离的区域被入侵后,系统就会发出警报,年轻人看着屏幕中的顾休,心急如焚。

       “好的,来吧,让我们来唤醒它吧,我准备好了。”说话时他的眼珠还在不停颤抖。

       “收到。”年长者立即开始快速敲打计算机键盘,那熟练的动作看上去好像之前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完成了计算机上的程序后,他按下了桌面的一个黑色按钮,桌面立刻打开升起一块透明触摸屏。他在触摸屏上按下了一长串的复杂密码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手印,他没有丝毫停顿就将手按在了上面。那个电子手印与他的手完全吻合,只见屏幕上立即呈现了光影变幻,系统随即发声:一号锁匹配完成。这时,桌面另一边的机关也打开了,另一块触摸屏升了起来。

       年轻人也敲打下了一连串的密码,然后又一个手印也出现在了屏上,他缓缓举起手,最后看了一眼静止中的上帝,然后按了下去。绚丽的光影画面再次出现了,屏幕上的画面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三十秒后系统再一次发声:二号锁匹配完成,上帝苏醒。

       房间内的屏幕全部呈现黑屏,然后突然打出明亮的白色字母:上帝苏醒。两人可以听见系统因忙碌运行发出的声音,各种复杂细微的声音搭配起来在他们四周流窜,高塔内最核心的部位正在经历一场巨变。虽然他们是上帝的守护者,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一起等着事态的发展。几秒种后,画面又自动切换到了怪物,它仍然一动不动。

       “不过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长者话音刚落,奇迹的一幕便发生了。黑色物体突然打破了沉寂,迅速蠕动了一下,速度非常快,甚至让人以为是幻觉。

       “它刚刚动了吗?”年轻人惊恐。

       “动了,很快。”

       年轻人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很快他就捕捉到了另一次蠕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是一次,然后就是持续的动态画面。黑色物体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开始爬行移动,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它像在探索新世界一样在四周游走。

       “计算机指令已经解除了沉睡模式,想想也真是伟大,人类的代码居然可以把一个生命体暂时封住。”

       “那接下来,它会干吗?这就是我们的‘上帝’吗?”

       “外面都已经打成这样了,它应该会有所表示吧,我猜。不过我不是弦识人,我也拿不准。”年长者说道。

       黑色物体在房间内游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又向一边的墙面移动,直到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面上,地面的线路已经被它拖得一团乱。

       “注意,它要行动了。”

       年长者的预测非常准确,平静中的黑色物体直接发力顶破了墙壁,然后顶着警报声继续向外突破,很快就完全钻破了高塔的外墙。长久生活在昏暗的空间内的怪物第一次见到了外部世界,它一跃而起脱离了高塔,原本连接在身的线路全部被扯断开来,它彻底挣脱了束缚。伴着碎石的滑落,怪物飞向了被飓风笼罩的空中。甲木之风的干扰让怪物在空中飞行受阻,但是很快它就适应了过来,完全驾驭了天空,它真的飞翔了起来。

       “好厉害,看上去感觉就很自在。”年轻人感叹道。

       “这只是刚开始吧,上帝应该驾驭全世界。”

       黑色物体开始在空中四处漂浮,这里比起高塔内那个狭小的空间可以说是广阔了太多,它仿佛找到了快乐的源泉,从上到下像游泳似得把天空兜了个遍。而远处的邓夔峰与莫文然二人仍在对峙之中,战局仍然难解难分,所释放出的甲木之力依旧狂暴地席卷着这片土地,不少建筑物已经倒塌毁灭,连最核心的高塔也已经破损了不少,被损坏的两处口子在风的作用下加速了建筑物破损的速度。

       黑色物体的抗风能力很快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在几乎是上海滩历史上遭受的最大风力面前,在它身上看不出丝毫的行动阻力,它更像是处于室内时的状态。黑色物体的出现已经让现场所有人惊呆,它不仅挑逗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给予了一部分人绝望。终于,它停了下来,静止在了空中。当所有目光聚焦在它身上时,主角的光环让它成为了天空的中心。在静止了一段时间之后黑色物体的身体发生了爆炸,爆炸的波及范围从一个小点迅速扩张,巨大的能量向外无尽释放,刚刚飞出高塔的顾休感觉到了很强的一股热能。

       “什么!它爆炸了?就这么完了?”年轻人不知说什么好,“难道还是科技不够成熟?还是我们启动得太早了?失败了。”

       年长者这一次没有说话,局势的变化是一出大戏,他认真观察着屏幕。

       由于甲木之风的作用,爆炸引起的烟云在空中快速消散,一颗黑色的小球出现在了中间。小球并非简单的漂浮在空中,而是在慢慢长大。一开始,它的变化并不易被察觉,但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上的弦识人不仅能用肉眼发觉它的变化,还能感受到它的弦识之力。

       “那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和过去接触到的弦识之力都不同,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的确很有力量。”陈准观察了很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黑白,那个就是他们所谓的‘上帝’吗?”南郭问道。

       “从弦识之力来看,应该就是它了。很遗憾,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它还是出现了。”

       “真的假的?这就是那个‘上帝’?”沈海大喊道。

       “那我们就要与它开战了吗?”左侦的语气已经很低落了,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就现在来说我们也已经不是它的对手,而且它的力量还在不断膨胀,不知道极限在哪里。”黑白继续说。

       当黑色小球真正变成一个巨型的球体后,它的外表更加给人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感。它的表面披着一层极黑的颜色,那种黑胜过地球上所有的黑,可以说深藏着神秘与恐怖。渐渐地,它膨胀到了比高塔看上去更壮大的样子,形状为标准的圆形,像一轮巨型的黑日辐射着大地。它的光芒是是一层灰蒙蒙的波,向外照射,没有温度,但在精神上让人恐惧。

       “感觉它的生长速度减缓了,可能接近极限了,不知道现在蕴藏的能量有多强。”黑白再次发言。

       “它会攻击我们吗?”南郭看着黑白。

       “很难说。”黑白一直盯着黑色球体紧紧不放,“它停了,没错,停止了生长。”

       大家一起凝望着硕大的黑日,有人不自觉地说了一声:“怪物”。

       黑日发出的弦识之力越来越强烈,它的光波传向了更远的地方,照耀着上海的东南角。在它的弦识干扰下,甲木之风的力量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这是什么?为什么甲木之力不听我的意识指挥?那个又是什么?”邓夔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的弦识在阻止你发力,禁止任何其他弦识。”莫文然解释道。

       “怎么可能?居然阻止我?”

       “这就是你们培育的上帝,连你们自己都不会认识。”

       黑日的辐射能力强得惊人,连许多普通人都能感受到它在精神上给人带来的震感,而这也只是黑日影响力的一小部分。在某个片刻,黑日发出了一种特有的声波,听上去并不刺耳但却让人感到一丝不适。声波一浪强过一浪,以平稳的趋势向外传去,与其说是简单的发声行为,其实更像是一种宣誓自己主权的行动。过了几分钟后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从高塔内跑出了几个人,他们慌张地跑向外面,手舞足蹈。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非常痛苦,有的人甚至开始在地上打滚,他们像是在黑日声波的作用下出现了难受的生理与心理现象。

       弦识人们个个表情呆滞,他们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情况,而自身的虚弱更是让他们感到无力。而那些出现特殊情况的人们并非只在高塔附近,在整个城市的各处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受难群众。人们感到痛苦,再无法坚持做其他事,只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忍受痛苦。人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去,受难群体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些还处于正常状态的人开始恐慌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马路上出现了多起交通事故,这也都是因为突发的症状严重影响到了驾驶行为。因为黑日的出现城市突然陷入了一种混乱,大量的人员无法正常工作,使得整个社会系统瘫痪,而当人们看见黑日发出的那层磨砂般的光打下来时,内心更是灰蒙蒙了一片。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沈海向黑白求助。

       “我猜测,他们都是进入过宇宙之屋的人,宇宙之屋捕捉了每个人的意识与思想,注入到了那个怪物的意识中。怪物也凭借这些人类意识力量每日壮大起来,同时也建立起了他们与怪物之间的某种意识的联系。它现在正在通过意识的操控宣告自己的到来,不仅仅是眼前这些人,现在整个上海内部应该有不计其数的人正处于痛苦之中。确切的说,可能全世界进入过宇宙之屋的人的精神都在被它撕扯。”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这个混蛋!”沈海愤怒万分,但是自己却发挥不出一点弦识之力。

       “看来它真的是有神力,说不定还想要支配世界。不过,我是不会屈服的,今天就算死我也不会退缩。”左侦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要与黑日决一死战。

       这时,黑日好像突然收起了力量,所有痛苦叫唤着的人瞬间不再痛苦,恢复了轻松的身体状态,汗珠从额头流下,心里悬着的石块消失了。人们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黑日,表情依旧严峻,它具有杀气的光照让人生畏。人们观测着黑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很想快点从它面前消失。

       “你好,地球。谢谢你,人类。”它的声音像是机器的产物,吐字并不清晰,语调平直。

       人群里发生了一些骚动,地球已经出现了新的历史。

       “谢谢你们给予了我出生的机会,我也将照着你们的意志,掌管地球。”黑日继续说话,从表面上看它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但从内部发出的讯息却证明了它强大的生命力,“请你们不必惊恐,我会与人类共同相处,一切都会有新的秩序,你们将迎来最震撼的时代。请向我臣服,我向你们保证新世界的秩序。”黑日的声音不单在高塔附近传播,更是在整个城市内回荡。当人们第一次听见这机械般的声音时,他们只能感到迷茫与惶恐,无论他们如何抬头张望寻找声音的出处,硕大的问号一直悬挂在空中。

       “这家伙真是好,只字未提许之诺,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了,可恶!”邓夔峰怒道。

       “集千万人的精神于一身,它现在就是一个弦识的大合集,应该远胜于我们任何一个弦识人。想想看,在它的内部藏着多少人的思想与精神,每一个人都具有能量,可以爆炸出弦识之力,现在它将依靠人类的力量统治人类。 ”

       “还好我们几个没有把意识输入给它,不然它不得更大。莫先生是不是感觉很可笑?我们自己造出了一个统治我们的东西,之前我还在奋力阻止你们破坏它,不知道许之诺看到了之后是什么感想。”

       “既已成事实,也无需多言了。想好下一步怎么走才是关键。”

       “怎么走?”

       “撤。现在谁都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先静观其变。”

       与莫文然持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黑白,他也对弦识人们发出了撤离的口号。在黑日之光的的阴霾下,众人开始向回行动。虽然他们已虚弱不堪,行动速度大大减慢,但是仍然需要尽力快速撤回到市区内,保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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