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章回小说】方外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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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卷詩曰:

蒙垢明珠众哂泥,涂脂溷石世称圭。

素王落泊诬阳虎,白凤褪毛嗤秃鸡。

刘项恃强争九鼎,夷齐守困乐薇藜。

侯门客盛终归草,李下人稀久自蹊。

第一回 钟离权巧设黄梁枕 吕洞宾负气下终南

词寄《浪淘沙》:

大浪击长天,翻作狼烟,黄河泻落白云颠,多少英雄驱骏马,断水投鞭。  破衲古松边,枯木寒禅,山无甲子岂知年。回首人间兴废事,沧海桑田。

话说隋末,昏君隋炀帝荒淫无道,残暴逾于桀纣,天下鼎沸,生灵涂炭,如处水火,人心大失。一时间,草莽丛间,萧墙内外,尽见狼烟四起,夜走荒鸡,海内英雄纷纷揭杆而起,逐鹿中原。当是时也,太原李渊父子知隋祚气数已尽,神器将移,不禁心中蠢然欲动。且说大业十三年五月,李家父子瞅准时机,即宣告起事,欲来窥鼎。七月,李渊与长子建成、次子世民挥弋南下,渡越黄河,一路上势如破竹,于十一月间即攻陷长安,拥立炀帝之孙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是为隋恭帝。李渊自任大丞相,进封唐王。及至翌年三月,隋炀帝被杀江都。五月,李渊逼令恭帝禅让,自己称帝,改国号唐。于是唐立隋亡,杨谢李开。继而秦王李世民先后扫平刘武周 、宋金刚 、窦建德、王世充等各路反王,一时宇内晏清,天下太平。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弒弟,高祖李渊被迫隐退,世民登基,是为唐太宗。

且说那唐太宗李世民,其人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唯贤是举 ,虚怀纳谏,轻徭薄赋、疏缓刑罚,天下为之大治。及其上任,又大力推行科举制以收罗人才。此制源远流长,直至清末方废,真元老也。原来那科举制竟是昏君杨广之杰作,那厮虽然荒淫无道,却也文才超逸,独出心裁,首创科举制,以明经、进士二科取士。学业优敏者谓明经科,文才秀美者谓进士科。科举制自有如此一尊有才无行的开山鼻祖,徒令后世读书人多秉承祖风,良可笑也。再说那李世民,更是大手笔,在此基础上,不但增设明法、明书、明算等常设科目,又设一史、三史、开元礼、童子、道举等非常设科目,以揽天下四方俊才,一时海内几无遗贤。那唐王见此光景,大是得意,自云:“天下俊秀皆入吾掌中矣。”

看官,你道那科举是如何个考法?原来应试之法有口试、诗赋、帖经、墨义和策问五种。前二无须费舌,后三略値一提。那贴经法乃是考官老爷于四书五经中任选三字帖封,令举子将空补足,此伎正今时填空题之源头也。而墨义则是考官依经书提问,令举子以经解经。譬如考官老爷若问:“君子亦有穷乎?”举子便可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直袭原文,书背得熟,勉强及格;若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则不但书背得熟,尚有新意,境界清高,进仕有望也。但若擅自撰文,妄加解说,即同废纸;策问则是以当时仕农工商兵等国民大事为题,举子要将其见地及策略等作书面回答。

帖经、诗赋二法乃是唐时主项,宋后便以经义为主。又唐时年年皆试,所以“进士”人多,“进土”人少。后世则多是三年一大比,儒生们若一年不中,又隔三秋,于是个个倦眼望穿挤破头,俨然一队长颈鹿,只好凭窗烧竹杆——长叹!如此一来,单相思病大流行,个个傻眼对黄卷,茶饭不思,为伊憔悴。自然便是“进土”人多,“进士”人少了。看官试想,倘若如今亦改作三年一高考,天下读书人还能活么!

闲话休题,却说自科举制取代举孝廉之后,读书应考便成了干名进爵之伎俩。而儒家所倡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宗旨则日渐化作蝉蜕。流至宋明,朱熹等辈窃取了禅宗义理,粉饰一番,推出理学,自诩契得夫子心印真传。偏偏又撞上那个出身低微,虽贵为天子,却又心底自卑的朱元璋。那朱皇帝为了光耀祖姓,力行朱学,取士非朱子所注之四书不用。如此一来,可怜活活泼泼的夫子教育,反成了禁锢思想的死教条。一时间,官样文章殿体书,风行宇内,殊可叹也。

且说科举流至后来,弊端百出。举世上下,文人多事文过饰非,虚伪唱圣,干禄不休,那管德行修养。但见仗义毎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头系儒巾,斯文扫地,孝名悌利,贪得无厌。从此不复孝廉矣。凭窗处,但见睡眼昏昏昏埋卷,朝为田舍郞兮暮登天子堂,一曲唱绝古今。放眼世间,熙熙攘攘,有人荣封归故里,有人漏夜走科场。个个欲攀孙山之上,人人尽羡范进中举。一部《儒林外史》,为之淋漓尽致矣。正是——

常怜藕断眷丝连,孔孟冢寒孰唤天。

千古文明几丧尽,万年衣钵向谁传。

闲话休题,话说唐武宗时,一年科举放榜,长安街头顿时水泄不通,人声鼎沸。但见喝彩声、叹息声、骂娘声,声声入耳;辛酸泪、揪心泪、绝望泪,泪泪沾襟。其中有一举子,颇令人注目。但见此人身材雄大,丹凤眼,插鬓眉,高颧修颈,面白黄。其人虽然气宇不凡,但却神情忧郁,木木然立于人海中,亦不瞧那金榜中名,唯于姓氏一行飞目浏过。一连几遍,但见所列无非都是赵钱孙李、王马张牛之类,竟连一个带口的姓氏都无。于是不禁长长叹了一气,挤出人群,凄然离去了。

你道那人是谁?原来此人姓吕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子,乃蒲州永乐县人氏。其人本是官宦人家子弟,祖渭,曾仕礼部侍郎;父谊,亦任海州刺史。虽说吕岩此人满腹经纶,奈何却不谙世故,持才傲物,好揭疮疤,最不屑同流合污。一年应试,考官老爷为拍天子马屁,以《榕树》为诗题,要举子以榕之茂歌功诵德,那吕岩却作诗讽道:——

耆榕古井荫千年,鼠窟猢窝尽策编。

垂井髯须真国老,下通地狱上通天。

这诗几构文字狱,险些丢了脑袋。幸亏唐朝天子素来多比明清皇爷仁慈些,便放了他一马,但那仁兄却尚未反醒。且说这一年,考官老爷又有新意,专以吟咏国富民丰为旨意,以《庭宴》为题,欲歌颂大唐帝国物华天宝之丰茂,礼乐之倡隆。那吕岩却又赋诗云——

才添蛇足众称龙, 满座高朋尽叶公。

叶氏龙舟诸水手, 航舵未掌且看风。

这次几乎没被考官老爷轰出场去,还奢望啥高中。吕岩两举进士不第,不禁心灰意冷,自叹天生我才竟无用,本想金盆洗手,从此不干。但思及半生长披黄卷,十年寒窗,就此罢休,却如何甘心。欲携卷归去时,又自觉甚无颜面复见江东父老,无奈间,只好逡巡于长安街头,日夕混迹于烟花柳巷之中,借酒消愁,以解心中烦闷。

且说一日,吕岩龟缩于一酒肆内。狂饮正酣,猛然见一道士,青巾白袍,飘然而入。吕岩一惊,仔细看时,但见此人顶圆额广,垂肩耳,修长眉,目深邃,鼻耸直,口方颊,丹唇枣脸,臂长若猿,手执一拂尘,腰系一酒壶,七分仙气,三分酒气。粗瞧颇似放浪不羁,细看则见仙风道骨。未至跟前,已觉灵气悠然,隐隐飘逸矣。

吕岩见此光景,尘劳杂念顿消了几分,不禁大惭形秽。于是连忙延请那道人坐下,招呼酒保加酒添筷。那道士亦毫不谦让,拂尘轻轻一点,便泰然安座,并不言语。倒是吕岩喋喋寒喧了一番,连连拱手作揖道:“敢问道长尊姓大名,仙居何所?”只见那道士亦不答话,三杯下肚,拂尘一摆,洒然吟道——

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

乾坤许久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

吕岩见其诗意飘逸,不禁肃然起敬,便不敢造次再问。那道士只顾自斟自酌,俯仰独饮,旁若无人。一番痛饮,略见醉意,然后方漠漠然问道:“吾观先生眉间忧色紧锁,似有不得志之态,何也?”只见吕岩长唉一声,如吐苦水,便把多年苦求功名不就的闷气一股脑儿兜了出来。那道士闻言只是一味哂笑不已,毫无怜意。吕岩不禁愠然不乐道:“穷蹇之人,道长不怜也罢,为何反幸灾乐祸,冷然相讥,不亦太甚乎?”只见那道士拂尘轻轻一点,笑道:“我只笑汝执迷不悟,积重难返罢了,又岂是嘲讥汝落泊耶?吾观仁兄命犯华盖,虽空有文才,实无爵禄,此生若苦觅功名,必然落空。但汝慧根深厚,若能背尘合道,仙藉指日可待也。”吕岩闻之,心为一振,忙追问因由。只见那道士悠悠笑道:“余岂足论,且待贫道以拆字法为汝剔破天机。汝看‘官’字两个口,而‘吕’字亦两个口,却偏偏少了头上的乌纱帽。所以你虽然学富五车,但‘性’欠官帽,只能终生布衣披身度日而已。又‘岩’者,即栖岩饮露之谓也。至如‘洞宾’,即洞穴之宾客也。此不是道士之谓,更有何意?”

吕岩见其说得颇有道理,于是问道:“然则我若改名换姓,便可破此蹇运么?”只见那道士听罢哈哈大笑道:“汝一何愚也!汝一何愚也!夫天道难窥,造化莫测,凡夫岂知其妙。所以圣人造阴阳五行之说,画九宫八卦之图,观卦象,推易数,循此可知之‘形而下’数象,而推测彼不可知的‘形而上’奥理,从而达天道之机,晓万化之理。故说万象森罗,皆有其理可循,拈一丝绪而窥全局,睹一叶黄而知秋至。故无论举手投足处,扬眉瞬目处,皆可窥见天机。是故智者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牑而见天道,洞知过去未来。至如卜命、拆字之技,何能越此。夫天道循环,皆有其数,而数又有定变之分,凡夫为定数所系,流于生死,是为宿命。而世间有三类人不为定数所拘:大慈大善者上升,大奸大恶者直堕,至如修道之士,日久功深,便可跳出三界,不入五行,超凡入圣。此三者,是为造命。愚人暗钝,不晓其妙,谓是虚辞胡说。又有愚人,倒因为果,不懂积德行善,修变数以改造命运,却唯靠卜卦算命,装神弄鬼,弄八卦、玩五行,或改名易姓,以为如此便可趋吉避凶,改变前程。譬如愚人专事修剪枝叶,而希望改变根本,如此种稗求稻,岂不可笑。若不寻源觅踪,从根本着手,唯事文过饰非,华衣遮疮,竟成何事。难道仁兄如今改名吕不韦,便可做丞相耶?吾观汝道缘深厚,诚为可塑,故便相劝。如若不醒,终生沉迷不返,身系缰利辔,譬如美玉沉埋粪溷,一生空过,岂不愍哉!”

于是吕岩返瞋为喜,霍然离座,正欲说话,旋即又吟沉不语,怅然坐下,低头沉思。那道士看在眼里,亦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向来迂论,徒污耳目,承蒙酒饭,告辞了。”说罢起身便行。吕岩大惊道: “道长何太匆也,敢请再饮片刻,可乎?”那道士只是连声说:“好!好!”,并不停留,径出门去。吕岩一见,飞身而起,执住那道士袖袍道:“道长必留个去处,好教吕岩他日上门请教也。”那道士呵呵大笑,吟诗答道——

传道真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

自言住处连东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那道士吟罢,反顾道:“仁兄若有心于道,七日之后,华阴相见。”说罢袖袍一拂,且行且唱,扬长而去。你道他唱个甚么——

莫厌追欢笑语频,寻思离乱可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得到清平有几人?

吕岩呆若木鸡,不禁怅然若失。只见那道人身若飘鸿,转眼已流入人海,渺无踪影矣。

且说吕岩自遭酒肆之遇,霍然有省,于是按耐不住,旋即打点行装,出了长安东门,望华阴而去。不一日,已至华山附近,匆忙遍访仙迹,连日苦觅,但却杳如黄鹤,全无踪影。那一日,天气正热,红日当空,直累得那吕岩大汗淋漓,口干舌躁。又荒郊不比闹市,欲弄碗酒水解暑都不可得,直教他饥渴难忍,焦躁不已。彷徨巡走之间,猛然见密林深处,隐约有座古庙。但见淡淡几缕炊烟,袅袅而起,漫散于古树丛中。吕岩见之顿时大喜,精神一振,劳困尽消,欣然信步直趋过去。

才至庙门,便见里头有一汉子,正蹲在炉边,背朝门外,手执一破葵扇对着那炉火扇风。吕岩只觉那汉好不眼熟,正纳闷间,猛见那人蓦然回首,呵呵大笑道:“吾与仁兄相约七日为期,为何这般猴急,竟迫不及待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正是那苦寻不遇的道士。吕岩不禁大喜道:“道长令我找得好苦。”只见那道士此时不比前番冷傲,递过水与吕岩喝过,然后道:“吾知汝连日辛苦,腹中正闹饥荒,可惜此黄梁饭尚未熟,汝可先至墙角草铺上休歇一回,饭熟时我再唤汝。”说罢随手递与吕岩一枕,笑说道:“汝休小觑它,个中风光大好。”吕岩定眼看时,哪是什么枕头,实则一烂木头也。但此时已是困极,哪还管得这些,信手接过,便往草铺一躺,将那木头搁于脑下,和衣而卧,转眼已是鼾声大作矣。

且说吕岩隐约间,但见自己正同无数举子赴京赶考。一榜下来,竟然独占鳌头,名夺魁首。从此飞黄腾达,频频加官进爵,始自翰苑秘阁,继而知州、刺史、侍郎、尚书,如是无不一一历任;又两娶侯门淑女,生子皆贤,婚嫁事频,孙甥群集。宾客往来如云,财富积聚似山。钟鸣鼎食,显赫一时。如此凡四十余年,又独任宰相十载,权势巍巍,不可一世。可惜乐极生悲,突然飞来横祸,身被重罪,锒铛入狱。眨眼间家财尽抄,奴仆四散,全家身弃东市,引颈受戮。但闻那追魂夺命炮连催三下,侩子手鬼头大刀一挥,吕岩但觉脑后生风,顿时魂飞魄散,一叫一声,猛然扎醒,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且说吕岩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悸不已,顾视灶边,但见那道士正忙于扇风,原来黄梁饭尚未熟也。于是不禁浩然长叹,顿悟无常之理,超然有出世之志矣。有诗为证——

东山日出西山雨,成败是非转眼尘。鹬蚌相争渔得利,螳螂哪晓雀为邻。周郎计妙常吞血,文种谋良献自身。人算不如天算准,黄粮梦醒叹加薪。

且说那道士见吕岩醒来,呵呵笑道:“黄粱犹未熟,一梦到华胥。”吕岩心中一动,于是问道:“道长亦知我梦乎?”只见道士笑道:“汝之梦也,形状千般,荣辱万端,五十春秋一瞬耳。得何足喜,失又何足悲。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世人先享其乐,然后方知其忧也。”吕岩闻言当下感悟,遂求修行之术。只见那道士道:“我钟离权也,与汝夙缘深厚,今特自终南来度先生,汝知之乎?”吕岩闻言大喜,即投归钟离门下。

后钟离十试吕岩,见其道心坚固犹如磐石,知为法器。于是便道:“汝道心颇坚,得道必矣,可惜功行尚未圆满,我今授汝点石为金之术,济世利物。等到三千功满,八百行圆,届时我方来授汝长生不死之术。”吕岩道:“点石为金,其金后有变异么?”钟离道:“三千年后则还原为石矣。”吕岩戚然道:“如此岂非误了三千年后之人,此道我实不愿学。”钟离闻言呵呵大笑道:“就凭汝此一句话,三千八百功德悉圆矣。”于是欣然引吕岩回终南山,授以金丹大道。那吕岩根器大利,无何便炼就内丹长生之术,又能隐形,驭风而行。千里之外飞剑夺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于是便以为已得真如大道,毎有下山传道之意也。

话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已是唐末季世矣。一日,吕岩问钟离道:“师父,我昔栖身红尘之时,毎见佛家处处开坛说法,度人无数,何等气派;而俺道家却多是匿迹山林,唯事专修,岂非太寒酸乎,敢问其因?”钟离道:“汝真不晓事,夫教理不同,行迹自然便异。那如来圣教,犹如淤泥之莲,越是污秽之处,便开得越灿烂。而吾人所居之南阎浮提,乃是五浊大恶世,所以彼教自然便能大行世间;至如吾道教,则有如山间野菊,唯餐风饮露方见其馨香,若移至有如烂泥粪坑之世间,吾恐其非但不能度人,反遭累害也。汝不好好坐于岩穴之间调息运丹,更欲何为?夫世间之人,佛则人人能学,因其教设五乘,利钝全收故。若言炼丹餐气之士,苟非断欲绝尘之士,则必入魔也。汝岂不见世间那些帝王将相,享尽荣华富贵,风流成性,又欲长生不老,滥用外丹石药。因其色欲未断,丹药反变春药,尝之则淫欲不禁,未过壮年,已为夭鬼,可不悲哉;又凡炼内丹之人,必须千日筑基,一丝淫意,已成渗漏,或虽不行房,梦中亦遗。如此千日砍柴一日焚,修至驴年亦无望也。是故金丹之道,非人不可妄传。吾自成道以来,亦唯收得汝一弟子。修行岂易事耶?汝可紧记,勿误人也。”

那吕岩性本好胜,奋然道:“恩师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待徒儿下山,若不度他三千迷情,以光吾教,誓不归山也。”钟离笑道:“汝休夸口,下山兴风作浪,滋多生事。知徒莫如师,汝之斤两,吾岂不知耶。”吕岩闻言更是不服,决然道:“师父若不许徒儿下山,我实死亦不甘心也。”钟离见其固执不化,愀然不乐道:“汝去也罢,若不经些风霜,又岂知世道之艰难。只汝生性好胜,切记师言,凡事以忍耐为上,千万不可辱吾门风也。”吕岩见允,顿时大喜过望,谢过师父,便打点行装,欣然下山去了。正是——

曾别风尘不记年,如今又下白云颠。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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