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滋养

文｜云浅浅

迫不及待地看完了石黑一雄的新书，《克拉拉与太阳》。

石黑一雄每隔几年才会出一部新作。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读过。之前从书店借着看完每一本后，因为太喜欢，买了一套全新的，整齐地码放在身后的书架上，什么时候想读他的文字，什么时候一伸手就能够到书本。这样才算安心。

新书的主人公克拉拉，是一个专为陪伴儿童而设计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具有极高的观察、推理与共情能力。

克拉拉是太阳能机器人，每当“太阳的图案”投放到她身上，她就能获得生存的能量。所以，太阳在她的心目中，是世上最仁慈的所在。太阳就是她的神祇。当她所陪伴的一个名叫乔西的女孩因生病而即将失去生命时，克拉拉不断地向太阳祈祷，希望他能带给乔西特殊的帮助，使她恢复健康。并且设想作为交换条件，也为太阳做一些事。

她觉得太阳对她非常的仁慈。不仅仅是对她仁慈。

有一次，那时她还站在商店的橱窗里，等着有人前来把她买走。她看到一个躺在大楼前地面上的乞丐人和他的狗，好像是死了，一动不动。次日清晨，当太阳向大街上，向大楼里洒着他的滋养时，克拉拉发现乞丐人和他的狗竟然没有死，太阳发出的某种特殊的滋养救了他们。“他俩都在如饥似渴地吸取太阳的特殊滋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壮起来……”

克拉拉觉得太阳格外的仁慈，他也一定会给乔西同样的帮助。 

我很喜欢克拉拉将沐浴到太阳灿烂的光芒，称为“太阳的滋养”。喜欢她用仁慈形容太阳。

曾经，数学系的一个学长帮忙给我补过高等数学。那期间，我生病了，总是发热，烧退了还会再起，如此反反复复。由于临近考试，也坚持着听课。有一天，他正在稿纸上演算一道题给我看，突然停下笔，望了望外面夏日明丽的阳光，又看了看病得无精打彩的我，说：“我觉得你可以到太阳底下去晒晒，把感冒病毒都晒死。这样你就好了。”我那时是把他的话当笑话来听的，作为回应，仅是无力地笑了笑。

现在想来，他说的或许有些道理。

晴好的白天，太阳悬挂在天空，光线特别明亮。这时出门，披着一身阳光，办个事，或者仅仅是下趟楼，走不远的路取一下快递，去旁边的小吃店，吃一碗泼着辣椒油的凉皮米线，心情都会莫名地舒畅。

也总是会在忙完后，于傍晚，日落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去公园。阳光下，蓬勃生长的草木。波光粼粼的湖面。绿草的细叶，大树的宽叶，水面的木栈桥，脚下的水泥地面，迎面擦身走过的陌生人衣装上的银色纽扣，无不闪烁着亮晶晶的太阳的光芒。

太阳走到大蜀山那里，在落下去之前，于山顶作最后的停留。山顶高高的信号塔被照亮。金属材质的塔，仿佛在太阳如火的热情下融化，塔体从中间断开，一个明亮耀眼的大火球稳稳地镶嵌在那里。那时，我会忘记生活中烦恼伤神的事，思索的事情会比较轻松。湖边那几棵碧桃，花朵很漂亮，有玫红色的，有雪白的，为什么偏偏没有绿色的?毕竟名字里有个“碧”字嘛。对，花谢后，结出的小小果实是绿色的。也许是这样吧。

村上春树写过这样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即使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也会享受生活。在没有列车的时候，我和她和猫躺在铁轨上，安静地简直像坐在湖底，那时我们年轻，新婚不久，阳光免费。”

我一直是从文学意义上去理解“阳光免费”几个字，觉得很美。读过《克拉拉与太阳》后，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仅仅从文学意义上去理解，那是不够的。

仁慈的太阳，一直在提供着免费的阳光，向世间万物倾洒着他的滋养，也包括我。多么值得欢喜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