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3章
原来真木当时骗过钟离凤,让她断了和肃王府的牵连,但终念苏子博是钟离凤的亲生骨肉,还是不安。过了几年,真木去燕城办事,夜间忍不住潜去肃王府看了眼,小子博已有六岁,眉眼间显露出钟离凤的神韵。真木道人探他脉搏,发现血脉虚弱,显是病根未除。
次日,真木潜伏在肃王府中,见小子博独自在府中玩耍。看到真木出现,他也不慌张、不惧怕,问道:“你是何人?我在府中从未见过你。”真木道:“我知道你,你叫苏子博。”小子博很惊奇,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真木道:“我就是知道。你想玩游戏吗?”
真木让小子博来打自己,小子博不肯动手,真木转到身后拍了几下肩膀,都没被他捉住。小子博起了兴趣,真木便让他看清自己的动作,慢慢边玩边教。小子博极为专注,悟性颇高,也学得很快。真木听见有人来,与小子博约定这几日一起玩耍,但务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就再也不出现了。他想用武功习练助苏子博强身健体,畅通血脉,以此希望消除病根。
真木呆了两个月后回山,还是放心不下,便向师父玄德道人告假,每隔一月下山一段时间教授子博武功。他也渐渐得知,苏尚恩已被举荐在朝中做事,但再无娶妻妾,沉迷于美女歌酒,对子博也很少过问。
苏子博的生活起居均由苏老夫人照顾,而老夫人身体渐渐虚弱,便请了个私塾先生到家来教导。这教书先生是个远见卓识之人,曾教导过前朝太傅,又为人正直,胸怀大略,见苏子博人品端正、聪颖好学,尽心尽力将终身所学传授与他。
这样到了八九岁,为了方便真木传授武功,苏子博向苏老夫人请求住在单独宅院。教书先生也认为,远离沉迷酒色的苏尚恩,对苏子博的成长百益而无一害。苏老夫人便将原钟离凤的独宅翻新扩建,找了些年纪稍长的奴仆同去伺候。
后苏子博将其府门题为“苏府”,请教书先生帮看了孟婆婆、郝伯等人,将从肃王府过来的奴婢慢慢替换,并筹建起只为苏府效命的守卫队伍。苏老爷和苏老夫人相继去世后,他借口保护父亲安全,只留了一道门严格出入,还将宅院按自己的想法重新设计、修建,渐渐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府邸。
有次,苏子博无意中撞见真木拿着一锦包发呆,那锦包和娘亲留下的锦帕绣工一致,就问了真木。真木只好说认识他娘亲,但很早就过世了。苏子博再问得详细些,真木就含糊其辞,或干脆找理由离开。
就在两年前,教书先生认为没什么可再教授,自觉领路人的任务已完成,便请辞云游四方去了。真木也将武功传授得差不多,这几年苏子博都没发病,便再懒得下山,让他有事儿前去飞云山寻自己。苏子博每隔几月去看望一次,真木又嫌无话可说,也担心他问及钟离凤,只看下功夫长进如何,便打发他回了。
苏子博说罢,两人像是过了好几世。师娘不怨真木骗她,反对他照顾苏子博心存感激。当时苏子博年纪尚小,即便她放心不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日日煎熬。苏子博也不怨真木,他视师父为亲人,师父表面严苛冷淡,却是真心待他。
两人正说着,冰儿前来敲门送药和膳食,师娘已哭得两眼红肿,便道:“我知道了,冰儿。你放门口吧,我一会儿来拿。”冰儿犹豫了下,道:“师娘,那我放门口了。师娘,苏公子,他好些了吗?”师娘见苏子博一直望着门外身影,便道:“你放心吧,他已无碍。你也累了这几日,先安心歇息,明日请你相见。”冰儿应了声,转身缓缓离去。
师娘问道:“这近一年,冰儿是与你在一起吗?”苏子博点点头。师娘又问道:“那你知道她是修灵山弟子吗?”苏子博摇摇头。苏子博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卷,道:“娘亲,当年师父送你那副《三美醉梅图》,在钟离家族家道中落后流入民间,后被人献于皇上,又赏赐给了肃王府。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是不是娘亲想取回这幅图?”
师娘接过宝图,打开看后又慢慢收起,道:“是范凌风想取得此图。他不知从哪里得知这幅图中藏有武功秘籍,便请我研读资料,帮他找些线索。后又与我说,有人得知宝图在肃王府,但我不想再与肃王府有任何瓜葛,也并未告诉他此图的秘密。”师娘看到苏子博眉头紧蹙,问道:“子博,你觉得冰儿下山入苏府,是与这幅宝图有关?”苏子博道:“娘,冰儿应是想取得此图,我也还不知为何。”
师娘站起身,缓缓走动又转回道:“冰儿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心思善良,不会做害人利己的事情。这次去肃王府盗图,应有她的原因。如今她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你,也是有情有义。不如,你直接问问她吧。”苏子博痛苦道:“一面对她,我就问不出口了。”师娘道:“你是害怕她会因此离开你?”苏子博点点头。
师娘徐徐道:“如注定是你的,总能留住。如不是你的,也无法强求。”稍后,她又补道:“冰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与其他姑娘不同,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强求是得不到的。我想你也是懂她的,所以才会用此法来到这里。”苏子博急道:“娘,我用此法也是万不得已。若冰儿不说出真相,我就断了唯一能获得娘亲消息的线索,我……”
师娘道:“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你就用了这一箭双雕的办法,既可能获知我的消息,又能知道冰儿入你府中的目的。”苏子博点点头,道:“娘知道我就好。冰儿那边,我明日问她吧。”师娘看着儿子不仅多谋善策,又肯舍身求仁,知情重义,也甚是欣慰。她心道,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第二日一早,冰儿熬好了药,端来餐食。她敲门后,听苏子博在里面道:“进来吧。”冰儿犹豫了下,进去后将药放下,见苏子博坐在床榻旁,脸色蜡黄,不禁道:“你还没好,先躺下吧。我这就出去了。”苏子博道:“冰儿,你等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冰儿在桌旁坐下,低垂着头,无意识地用手拨弄着衣襟。苏子博道:“冰儿,没想到我竟找到了娘亲,真的很感谢你!”冰儿抬头,莞尔道:“师娘早上也和我说了,真为师娘和公子高兴!”随即,她又道:“难怪当时公子看到师娘赠送的锦帕,表现如此反常,我还以为……”苏子博笑问道:“还以为什么?”冰儿道:“还以为你看出破绽,对我生疑了呢。”
苏子博道:“当时看到锦帕,我很是震惊。因为所有人都告诉我娘亲已死,不想你竟有我娘亲的线索。后来,你随我去飞云山,阿九收到了信鸽,他并不知情,就交与了我。看到你请人写的治疗癫痫方子,我更加深信不疑,你身边一定有人与我娘亲有关。”冰儿才知道,原来信并未丢,是被苏子博截获了。
冰儿道:“公子此次病重,是不是有心寻找你娘亲的消息,但又怕我不肯说?”苏子博道:“你应有苦衷,我也不愿逼你。”冰儿见他眼神真诚,一时接不下话去。苏子博拿出那支雏菊花瓣金簪,道:“当时我在藏书阁门口拾得这支金簪,确定那日的刺客就是你,你隐瞒身份入苏府,是不是就为了那副《三美醉梅图》?”冰儿也不辩解,只点点头。
苏子博又问道:“在你入苏府之前,是不是还去过一次肃王府?”冰儿想起那次因石青受伤劫持了苏子博,原来也被他发现了,便道:“那次是我第一次去探宝图。”苏子博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反而显露出轻松的表情。
冰儿忐忑道:“你,会怨我一直在欺骗你吗?”苏子博道:“我不担心你欺骗我,我最担心的,是不知道你要什么。害怕你哪天会不辞而别,或作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现在既然知道你是为了这幅图,我就放心了。”
苏子博见冰儿不语,问道:“冰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需这幅图何用?”冰儿道:“之前无意中听到师父和师娘的对话,我瞒着师娘本想悄悄取来宝图,换得师父对我的一个承诺,就是……”她犹豫了下,接着道:“就是不嫁与大师兄。但当时没考虑周全,师娘刚才也与我说明了厉害关系,会牵连你和苏府。我不要这幅图了。”
苏子博道:“那你师父那边怎么交代?你,与大师兄定了婚约吗?”冰儿见苏子博没有责怪的意思,一时轻松下来,此时听他问起大师兄,一嘟嘴道:“谁和大师兄定了婚约,才不要嫁给他。”苏子博见她恢复了自如神态,还使起了小性子,笑问:“那是你大师兄逼你嫁给他?”一想起回到修灵山,又要面对大师兄的纠缠,冰儿不仅烦心,又低下头玩弄衣襟。
苏子博道:“这幅图原是我娘亲的,只要她许可,你就拿去给你师父吧,一来对你师父有个交代,二来也可解决你所担心之事。”冰儿道:“不可,之前是我想太简单了。肃王府如失了这图,被发现后就是欺君之罪,会连累到你,阿九、孟婆婆他们也会殃及。而且,师父是否会因我献了宝图而拒绝大师兄,还很难说。师父和大师兄那边我会想办法,师娘也会帮我的。”苏子博也要和师娘商量,便道:“那再说。”
师娘和石青进来,石青说他昨日借口陪师娘给浣纱村村民看病下山,他还有习练任务在身,需赶回修灵山。师娘刚找到苏子博,想多呆几日,便请石青给师父带话,说还要继续给村民看病,过几日再回。
石青问冰儿要不要回修灵山,师娘道:“冰儿回来还没人知道,让她在这儿再待几日吧,刚好陪陪我。”石青道是,但也很久没见冰儿,有些不舍。冰儿帮他整了整衣衫,道:“我也要想下如何向师父复命。你先回派中,过几日我便和师娘回来了,放心吧。”石青这才向师娘、苏子博、阿九等人告辞离去。
苏子博见石青身材魁梧,性格刚直,对冰儿却温顺依赖,知他们感情很好,便问道:“你第一次进肃王府找图,同行那位少年,是石青吧?”冰儿道:“是青弟。青弟从小与我相依为命,如同亲弟弟一般。在修灵山,他和师娘都是我最信任的亲人。”苏子博道:“还好你从小有人陪伴。”冰儿宽慰道:“现在好了,你不仅找到了师娘,还有我们呢。我先去熬药,你大病初愈,还要好好休息。”
苏子博见冰儿出去,对师娘道:“娘,这幅图如给冰儿的师父,是否能帮到冰儿?”师娘道:“范凌风一直很想得到此图,但他未必知道这图的真正秘密。冰儿和他约定了两年的期限,就算没找到,应不致于受什么严厉的惩罚。冰儿最担心明轩那边,明轩也还能听进我的话,我找机会劝劝。此图还是你先带回肃王府,免得引来大祸。”
沉思片刻,师娘道:“我们暂先将武功秘籍抄录出来,说不定对你有帮助。”师娘让苏子博将宝图放于阴暗之处的烛光下,他们发现随着宝图在光下位置的移动,秘籍的更多内容也随之呈现,旋转一圈才能得到所有内容。没想图中那个小小的锦囊竟暗藏如此多的玄机。师娘与苏子博忙了三四日,终于将《子午玄真经》抄录完成。
苏子博参悟那《子午玄真经》,发现其修炼需要相当的武功根基,真木教他的功夫正好用的上。但也有很多地方深奥难懂,他百思不领真义。师娘劝他不要心急,有时间了边练边琢磨,也叮嘱他回去后尽快将宝图还回肃王府。
浣纱村无人不知冰儿,她这几日不便外出走动,想师娘母子经历重重苦难相认不易,也不去扰他们母子独处,就在屋中熬药,做饭,和孙叔叔聊话。阿九闲来无事,禀告了苏子博和冰儿,去看望哑伯,只每晚回来。
这日清晨,阿九还没来及出门,石青已匆忙奔下山来。他请冰儿护送师娘赶紧回山,师父率领师伯师叔们要去拦截清月教,已经出发,他也要赶去。师娘问道:“前几日没听到什么消息,怎么突然间这么紧急?”石青道:“师父说,他收到无涯派飞鸽传书,清月教正纠集人马前去抢夺无涯派武功秘籍,无涯派请各大门派紧急支援。”
冰儿问道:“青弟,师父要让你们用‘浩天金刚阵’对付清月教吗?”石青道:“师父有此意,师伯有些犹豫,担心我们经验不足,易被敌人一举击破。”冰儿急道:“你们才练了一年多,这样匆忙上阵太危险了,与邪教对战都是非死即伤。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去求师父暂不要用此阵。”
石青道:“冰姐姐,师伯说都没用,更别说我们这些小辈了。不过,师伯也提出将替换大师兄成为主位,大师兄为副位,其余人都往后排一位。战斗力会比练习时大大提高。”他又催促道:“冰姐姐,你赶紧陪着师娘先回山,师父并不知你回来了,你在山上等我们。”冰儿道:“不可,听说那清月教人都是凶狠毒辣,你又是第一次交手。我同你一起去。”
苏子博见两人僵持不下,道:“让阿九护送娘亲上山,我随你们一同去吧。”师娘紧紧拉住他的手,欲言又止。苏子博道:“娘,你放心,我不会盲目参战。你先回修灵山,我会让人报平安。娘,你多保重!”当下,阿九护送师娘回山,苏子博则与冰儿、石青前去与其他修灵派人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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