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子——读《浮生六记》

　　想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歌，很适合作为阅读的背景音乐，设定单曲循环，便进入了陈芸的浮生一梦。

　　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艰难生活，略微年长，习得女红，靠着一双巧手维持家里生计，供养弟弟上学。虽然生而颖慧，学语时能诵《琵琶行》，但无求学的机会，仅靠背诵《琵琶行》与文字对应来识字，渐通吟咏，写出了“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的诗句。

　　也是因为这些诗句，引起了姨家表弟的关注，表弟一见倾心，非她不娶，婆母亦是通情达理，当下便定了婚约。表弟衣冠之家，人才一表，虽是父母之命，她也自是满意的。她的诗稿被他看到，多是未成篇的一联或是三四句，他戏题签为“锦囊佳句”；她在他晚归的时候，悄悄于内室藏了暖粥和小菜，结果弄巧成拙，惹人贻笑，令他负气而行；她听闻他出水痘，便开始吃斋，为他祈福，这个习惯一直延续数年，直至成婚。

　　她做新妇，事上以敬，处下以和，夫妻相敬如宾，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时有小别，更添情意，他亦写到“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六月炎热，她随他于“我取轩”，课书论古，品月评花，他们性情相投，爱好相似，感情第深。在七夕，刻两枚“生生世世为夫妻”的图章，一阳文一阴文，用于往来书信。

　　她不似寻常女子钟情于珠玉首饰，偏爱破书残画，家里的书残缺不全的，必定要搜集来分类汇订，还给起名为“断简残编”，字画破损的，必定寻找故纸粘补成幅，起名为“弃余集赏”。她喜欢外出游历，也喜欢聚会游玩，苦于女子身份的不便，便改男装与他同行，还有一次借口回娘家，偷偷寻他去了太湖。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便是搬到仓米巷后住在老仆妇家的时光。土屋两间，纸窗竹榻，绕屋皆菜圃，门外有池塘，花光树影，错杂篱边。绿树浓荫，水面风来，可垂钓于柳荫深处；傍晚时刻，登土山观晚霞，吟诗作对；酒温饭饱，凉鞋蕉扇，与邻老闲话因果。她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之计也”，岁月静好，忘乎尘世。

　　大家族人事复杂，她因代笔书信之事先遭公公厌弃，又因为公公寻小妾之事，失了婆母的欢心，数次被驱逐出家。最后一次被迫离家，母亲离世，憨园背叛，她已是重病缠身，自知岁月不长，仓惶安置了女儿青君和儿子逢森。离开之时，小儿大哭“我母不归矣”，骨肉分离，肝肠寸断，这一别竟也成了永诀。

　　寄居别处，他们生活贫困，无钱就医，为了生计，她还念着绣《心经》换钱，积劳之下，病势日增。觉大限已至，她从容道别，叮嘱后事，回首往昔，感念与他的相遇，一片痴心未曾错付，此生并无遗憾，唯一记挂的是一双儿女，叠声“来世”后，已不能再言语。

　　浮生一梦，只为一人。

　　可以了，就到这里吧。

　　书已经合上了，那首歌还在继续单曲循环，“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