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一】

车子抛锚了。

“该死！”他用力的踩着油门，车子发出了破嗓子般的打酣声却纹丝未动。手机早已在一路上打没了电，包里的烟也抽得连烟屁股都已经烫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像极了他现在的处境，让他越发的怒不可遏。

他把喇叭死死的按得震天响，整个山谷却把声音都吞了进去，然后默不作声。

“当真是天要亡我！”

他绝望的仰起头，任月光倾泻全身，原本挣扎对抗的情绪却突然松驰下来，原来，再也无能为力的感觉背后竟然是如此的缥缈，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通体开放，他想，就这么一直仰着吧，最好仰到石化。

一片云却飘了过来，挡住了他迎向的那一道光亮。

“呃哈哈哈哈……….”

  他拍打着自己的头，似笑声也似哭声在山谷间回荡。山谷却再次吞没了这怪异的动静，不作任何回应。

    他沿着路边的斜坡就着那嶙峋的石块，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

【二】

脸破了，鞋子也掉了一只，但那个小山坡终究没有要了他的命，那些棱角分明的山石让他浑身像被刮了一层皮，浑身上下的疼痛都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还活着，原来在某个时刻也能成为心里的另一种绝望。

他仰躺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里传来阵阵的血腥味儿。天上那块挡住月光的云已经飘远了，月光明亮却不耀眼，铺满了他和整个大地。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像在梦里，而他，原本就该长在土里。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连脉搏跳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也听见了身边的那株植物上发出的声音。

【三】

他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从壳的前半段里面钻出了整个头。两只椭圆的眼睛晶莹透亮，正丈量着头顶上最新的一轮月光。

他没有起身，却有了好奇，把身子往那株草旁边挪了挪，自不然的收了收自己粗放的呼吸。

而它，对身边那个人类的存在没有丝毫的顾忌，只是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从壳里撑出来。

大概二十几分钟过去了，它的大半个身子才从壳里冒了出来，紧接着，缓缓地后仰，把自己给倒吊了起来。

借着地心的引力，终于把整个尾部给挣脱了出来。

可它背上的翅膀仍然紧缩着，它再次调转了身子，停在自己壳的上面，像是在做一场与过去告别的仪式。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它的翅膀一点一点的张开，直至完全透明。

它飞了起来。

那是一只金色的蜻蜓，飞到他的眼前，对着他好奇的盘旋。他感受到在它翅膀快速振动下的微风，那么小竟那么有力。

他脸部的肌肉牵动着刚刚凝固的伤口，疼痛仍在，却牵出一丝笑意。

蜻蜓很快就飞走了，那个男人也从地上撑了起来。

他仰起头，迎向月光，开始闻到草木的香。

月光皎洁，山谷沉静，黎明，正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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