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五天

今天瘦个子阿姨出去打水，三十床的阿姨对我说，“我老早就认识她，经常在菜市场捡垃圾，把自己弄的脏嘻嘻的，还想活八辈子啊！”

我心里想，瘦高个阿姨两千多块钱的退休金，她一个人过日子，不吃肉，不吃鸡蛋，不喝牛奶，几年不买衣服。她年轻时去过深圳珠海打过工，用阿姨自己的话说，她一直很努力的赚钱，努力的活着。不仅仅是努力还有乐观。她现在是脑梗，心梗，心脏病都齐全的人，她说她就等着遗体捐献。她的侄子偷偷的告诉我们说，阿姨三十八年前坐老公的摩托车和公交车撞在了一起，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儿子一家三口住在北京，她一个人生活，从来不需要别人照顾，就是生病住院，也不要别人看望她。更别说帮她做什么，连买点吃的喝的她都不要，要人家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回去。阿姨今个说她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人情最不好还。

护士给我们四个人扎上针出去了，二十七床又传出打呼噜声，瘦高个子阿姨说她都花了五千多，说啥她都要出院了，要不医保卡里的钱就要花完了。

我觉得她又要固执过医生了。但医生说，他要保她心脏没问题了才能出院，她说她侄子见了医生坏了她的好事。

三十床的阿姨今天跟我说她的儿女。她有三女一儿，小女儿和小儿子都考上了大学，都在省城工作，都是单位领导。小女儿每年带她们老俩口去旅游一次，今年她身体不行，迟迟出不了门。

小女上学时很努力，学到手冻烂了还写作业，倒是她自己劝女儿别学了，学那干啥？完全不像一个有文化的人说的话，有的只是一个母亲的心疼与关爱。

她说儿子上大学，一个月就花去了老公工资的一半，剩下的五十块钱才是三个女儿和她们一家人的生活费。

儿子上学那会，放学了自己做饭吃，她教书回家时街灯都亮了起来。儿子火息了生火生着了做饭，邻居都夸我儿乖巧懂事。蒸馍馍，小孩子不懂得醒面，蒸的馍硬的能打狗。馍摆一案板，书也忘记在了案板上，就急急忙忙的上学去了。那时高考还有预选，我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没有预选上，只有我儿子和小女儿通过了预选并一次性考上大学。

现在的孩子多好，多享福，在娘胎里就吃的好，营养足，我那时给孩子吃不了好的，昨晚上我一个人想着想着就哭了，我对不起我的儿女们。我孙子今年大二，长的又高又壮，就是不听话。不过学习还好，考上的是北京的211大学，没有他爸爸那时候那么懂事。早上不起，整天啥事情也不做，我儿子还不让我说。

瘦个子阿姨是过去的高中生，三十床阿姨是老中专毕业，俩个老人都是有文化的人。

俩阿姨在我的一左一右，每天上午挂针的时候我一会头偏左一会头偏右，做着俩个阿姨忠实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