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边的中专生(5)汗颜地改错


制图课是建筑学校的基础课,学习伊始,我们仅是学习画各种立体图形的投影,老师总说:“这个简单,这个简单!”可各种圆柱体、正方体混在一起,正面图侧面图一来,真把我搞晕了。我的图老画错了,而教绘图的严老师又是一位一丝不苟的老头儿,圆圆的脸庞,宽大的前额,头顶发亮,稀疏的白发集中在耳背上方和后脑上,花白的胡茬儿从下巴连到双鬓,腮帮上有一小层赘肉,在他讲课时会会微微地颤动。严老师的课讲得好,要求也很严格,要我们每天练工程字,还是唯一的一位会留人改错的老师。而我不会做的题目留下还是不会做,一个曾经的优等生,被老师留着反复改错,心里宛若浪花翻腾不得宁静,心一乱了就更做不出来。最后班上只剩我一个人在改错,衡却又回来拿东西,问我怎么还不走?我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取笑我啊,明明在改错他还要问,我瞪他一眼不理了,他瞟一眼我练习册上的红叉,知趣地走了。校园广播站传来了小虎队那充满青春激情的《青苹果乐园》的旋律,窗外传来餐具碰撞的叮当声,午饭时间到了,老师只好又给我讲了一下要领,让我课后改了下次课再交。

自习课上,同桌没在,我看着绘图习题集上的红叉寻思,找谁的本子来抄一下,把错题改了,却又开不出口,因为自己曾经就很鄙视抄作业的人,仿佛我一开口,就会有声音说,若兰啊若兰,怎么你也会有今天!这时,衡从外面进来,我想找他借作业来抄,又担心他会嘲笑我,算了吧,别在他面前献丑了,还是等着抄同桌的作业吧,好歹也是一个宿舍的,家丑不外扬。

当衡走过我的课桌时,我便迅速把习题集合上,却一不小心弄掉在地上,一个个红叉耀眼地暴露在他的面前,是他帮我捡起的习题集,我却连谢谢也说不出,觉得自己的自尊与虚荣也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一个个鲜红的红叉不只叉在习题集上,仿佛叉在了我的身上和脸上,让我的信心和曾经的优越感支离破碎......

衡帮我捡起习题集递给我时问我:“你是不是忘了交,上次下课时不是统一收了吗?”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后一点自尊都留不住了。

我只好沮丧地说:“我没改完错,所以交不了。”

“哦,需要帮忙吗?”衡又翻了翻我的习题集问我。

衡的热情让我看到了希望,“当然要了,你帮我改一下吧,反正都是作图题,老师看不出笔迹的。”

衡蹙眉看着我,挠着头说:“这不行吧,现在我全部帮你改了,考试时你怎么办呢?”

“但是我真的弄不懂,也没兴趣弄懂,考试么到时候再说。”我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叹口气说,“既然选择这个行业,没兴趣也得弄懂啊!”

“可我是真弄不懂,我无奈地辩解。“别给自己找借口和下定义,你等我一下。”衡的语气不由分说。 

而我真的不喜欢学建筑,在我心里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军装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巾帼豪杰。然而,对于我们农村孩子来说,能避开高考的独木桥,提前几年工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梦想再美终究敌不过一个稳当的工作,在老师的建议下,我只好放弃了高中,在志愿表上报了几所中专学校。我如果不被中专学校录取,或许就可以上高中考军校了,但这一张建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彻底搅碎了我的梦想。追梦的季节,梦却破碎了,仿佛天塌地陷,再加上各种离家的不适,我即使想保持初中时那种名列前茅的优越感,也力不从心。

几分钟后,衡回来了,手里拿着些小纸盒和空瓶,他就用这些东西撕一撕,折一折,尽量搭成习题集上的组合形状,叫我从正面、侧面不同角度进行观察,再绘图,这样一来确实比看书上的立体图直观多了。一节自习课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我的习题集也改完了,少了些往日的无奈与劳累。

我对衡说:“谢谢你,耽搁你那么多时间。”衡却说:“别客气,我也顺便复习一下,以后有不懂的问题一定要多交流,我希望班上的每一位同学都一起进步。”

衡的这句话消除了我担心被嘲笑的顾虑,但也有小小的失望,为什么要每位同学一起进步,而不单单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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