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

“算有十几年不见,但是各自安好,再见亦是美好!”正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微信里闪烁出一条信息,是刚才分开的老朋友燕青发过来的,等候红灯间隙,我回了一条:“你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沉静和美好”。

生活有时候总会在日复一日的寻常中出现一些不经意的跳跃,就如同我和这位已失联多年的朋友,本来各自在毫不相干的平行时空中生活着的两个人被其他人和事的推动碰撞在一起,拣起早已断了的联系。而和老朋友的约见是个引线,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大门,勾起我绵绵不断的回忆,年少的时光里那些人影、那些歌声、那些小路、那些故事…

我们俩的友情如果从打小认识的时候算起已有三十多年了吧,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年纪,在川南老家双河镇上,我那会儿刚上初中,她从县城里来亲戚家做客,住在我家楼上,她妈妈也是双河人,在县城工作是个老师,每年寒暑假都带着她和弟弟回来走亲戚,更巧的是她妈妈和我妈还恰好是初中同学,我们两个又刚好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熟了,成了好朋友。

双河镇上只有一个中学,每个年级两个班,大部分学生都来自周边农村,有的要走十几里路才能到学校,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每学期开学时食堂门口排着长队,住校学生每人手里拎着各色编织口袋,里面装着从家里带来的谷米,排队过秤换饭票的场景。各家带来交公的粮食可能都没舍得拿好米,有的颜色发黑发暗,有的陈旧有的生虫甚至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食堂收集起来在学生食堂集中使用,以至于长期以来我们都觉得食堂的饭太难吃。

我那时算是班上为数不多的家在城镇父母在单位上班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条件略好还是成绩优异的缘故,竟因此莫名受到同学的排挤,总有那么几个有爱嚼舌头的女生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拉拢更多的女同学故意疏远、孤立、甚至取笑我,现在想来我的个性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养成的吧,有些孤傲有些倔强,愿意独处,对一般人抱有提防心理和不信任感。

认识燕青这个朋友恰好弥补了我在当时所处环境中友谊的缺失,来自县城的她性格开朗温和,说话总带笑,我俩一见面很快就熟悉起来。每次假期她总会带来新的杂志、明信片、磁带、明星演唱会的海报等好多在镇上没看到过的东西,那个年代是港台流行音乐和电影最繁盛的时期,我们一起听伊能静的《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讨论小虎队里乖乖虎苏有朋还是霹雳虎吴奇隆更帅,我还记得有一次她给我带来了刘德华的演唱会录像带,我们俩跑遍镇上找到唯一一家录像放映厅去请老板给我们播放。在那个物资和精神生活都贫脊的年代,我开始接触并对流行音乐感兴趣很大程度也是那时候她对我的影响。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有一次,是暑假我去她家玩,我在她的房间戴着耳机听歌,那个播放磁带的小录音机就像现在复读机的一样小小的,我记得播放的是港台的什么粤语歌曲,我把音乐声音开得很大然后很兴奋地学着大声跟唱着,第一次接触耳机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多大,那个蹩脚的粤语唱得有多难听,直到坐在一旁看书的她实在忍不住抬起头微微皱了眉示意我小点声音,那个场面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感觉无比尴尬。

那就是我的少女时代,青涩、懵懂、渴望逃离,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无比向往。

后来,我们就考学去了不同的地方,在那个光阴很长、车马很慢的年代我们还一直维系着彼此的书信往来,直到各自工作、结婚、生子…,生活裹挟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我们也慢慢中断了联系。但这么多年以来,就像我一直从我妈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她们家的情况一样,她对我的情况,应该也是了解的,我们同在一个城市生活了快二十年,却一直没有主动寻找过对方的信息,直到今天再见面。

曾经蹦跳着满街寻找录像厅去看演唱会影像的小姑娘,如今都是眼角爬上皱纹的中年女人,我们面对面坐着时,没有寒暄客套,只是随意轻松地聊起来,孩子、父母、房子、工作,以前的朋友…就像分开后微信里我们发给对方的信息那样,我说她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和美好的样子,她说,也没有,我也是经历了成长,所以更爱现在的自己。嗯,我懂!三十年时间过去了,我是如何成为现在的我,想来,她也懂吧!

见一个老朋友,我们想要见的,可能不仅仅是这个朋友本身,我们内心期盼见到的,其实还有早已模糊不清的岁月,和尘封岁月中那个曾经那么纯洁、生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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