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

第一节 “家”

晚上9点到租住的小区,习惯性瞟了眼垃圾桶。单元门前打开了手电筒,新来的租客试图唤醒感应灯,但我知道感应灯坏了,单元楼门,客厅门,居室门,一气打开,开锁的动作流畅自如,没停顿

进门第一件事,扔掉昨天的、前天的外卖盒

扔垃圾回来,单元门,客厅门,居室门一个个关掉

解锁手机,连WIFI,从通知栏点开一条下午18:28的BB推送,开始刷BB,一个捡垃圾的火了。工作群此起彼伏。

“有人吗,帮忙开下门”。哪个忘拿钥匙的人在敲门,敲了几分钟,没人理会,于是我放下手机,出去开门,一个陌生人,说昨天刚搬来的,其实无论新搬来的,还是老租户我都没什么印象,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

出来开门时没关卧室门,手机上还在循环播放着某条BB,陌生人向我房间望了望,我一脸尴尬,赶忙进门,把门关上,门外传来感谢的声音。

房门关上,反锁,来到窗前,谁家的孩子又哭又闹,谁家的孩子在练钢琴,不远处汽车的鸣笛声断断续续,路灯下几个女子,有说有笑,视线稍作停留,继续关上窗户,再看时,不见了女子的身影,用力拉上窗帘

0点,有点困了,其实一直很困,只是现在眼睛有点睁不开了,退BB,看了眼WX,未读消息0,动态0,关灯息屏。

第二节 上班

我不愿醒来,可TM要上班。

路过一个花园,出小区南门,就是公交站,终于等来的公交挤满了人。通过接力的方式,我的公交卡到了售票员手上,然后又通过接力的方式回到了我的手上,看了看不是我的公交卡。

下了公交,转乘地铁,地铁很挤,但是不堵车,很少误点。进站的楼梯两侧,是一张巨幅广告,广告里一个男子穿着冲锋衣,背着大背包,踩在一块野外的巨石上,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位是他的鞋子。

地铁像条长蛇在地下穿行,游走在城市的高楼大厦底部、灯红酒绿之间,蓦然回首,也无法察觉。

下地铁,走过几个商场,等几个红绿灯就是公司所在了。

第三节 谈业绩

先跟领导打了个招呼,领导也随便说了几句,过渡了下

领导的视线回到电脑,大概是在看群消息

“小M,这个Q,你的业绩是A”,领导看了眼电脑毫无语气地说。

“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挺好的”。我微笑道,领导或许会以为我会失望,但我并没有,我是真心的微笑,因为我现在还在另一个状态中,我找到了刚才问题的解决办法。

业绩谈完后,回到工位,接着干手头的活,大概谈业绩的时候我还未从刚才要解决的一个问题里出来,所以当时有点稀里糊涂,随着问题的解决,终于心思回到了刚才的业绩谈话上,我的业绩是A,A上面还有A+,S,S+,所以A不算好。之前的业绩自评,我比较谦虚,这次我没有谦虚,评的是A+,想到之前加班的日子,所以我才评的这么大胆。

越想我的手敲键盘的力气越大,并且时刻留意着身边谈业绩归来同事脸上的表情

隔壁组同事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个用户问题,按照价值观,我应该迅速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节 下班

离开公司已是晚上九点,手机上BB的推送已经很多条了,工作群消息也一样

公司所在的大楼,属于一家写字楼出租公司,楼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公司,出大堂门口时,一个小姐姐从我身旁走过。

“咦,这妹子我好像在我住的小区见到过”,我心想。小姐姐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商城,所以我无法验证是否就是那个女孩

等地铁时,一副地铁广告引起我的注意,是艺术中国的摄影作品征集海报。海报的黄金分割点位,是一个红衣女子,衣袂飘飘,在断壁残垣之上起舞,画面的背景是落日下的天空和一座土胚城楼,淡积云呈片状、条状从落日处延伸到画面的边缘,云层呈现出淡淡的橙黄色,古老的土胚城楼拔地而起,连接着天地,红衣女子在这样的大背景中显得十分渺小,但却十分醒目动人,天空背景上白色的题字写着:

君不见,古堡残垣,我自伫立着沧海桑田;任岁月流转蜕尽铅华,生生世世执手天涯

回到家,看到大学同学发来WX,约我周末去P城玩,我说周末要加班。

第五节 相遇

依旧如此,我不想醒来。

如往常一样,穿过花园,出小区南门,等公交。跟在我身后上了一个女孩,好像有点眼熟,正是那个女孩,我终于确信她和我在一个小区,我往前挤了挤,给她留了点空间,她的出现让我觉得公交没那么挤了,甚至感觉公交上只有我和她,我确信这是最好的早晨。

原本以为,可以帮她递卡,结果她给了身边的另一个女生,我瞟了一眼她的公交卡,有一个橘子图案的卡贴。她喜欢橘子吗,我也喜欢。

第六节 彩云

依旧是公司-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每天早上,我希望我醒来,心里想着醒来也许就能再遇见她,可是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遇见她。上下班路上,我仍能看到那两幅广告,后来广告也撤了。有些加班的日子,连续不断,每天下班打车回家,都能看到月亮,月亮从月牙变为满月,再到月牙,在每一个这样清冷的晚上,我都能想起晏几道的那首《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是啊,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睡前刷着BB,半夜惊醒后刷着BB,失眠时刷着BB,希望她也玩BB,希望有一天,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忘了她的存在,BB却还是每天都刷。

我常常做梦,梦见那个在断壁残垣上起舞的红衣女子。

又一天,朋友约我去P港,我说不想去,想休息。

第七节 新同事

昨天听领导说,今天我们组要来一位新同事,到公司时,之前空闲的工位上多了台电脑,电脑开着机,说明人已经来了。午饭前那位同事回到了工位,哇,她不是...

“你好,我叫WS,请多多关照”,她自我介绍道

“他就是你实习期的师父,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可以问他”,领导说

“你好,我叫ZW,欢迎,你是不是…”,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突然想不起要问是不是什么了。

“是不是什么呀?”她笑着问道

“是不是...应届生”我有点结巴地回答,明显有点紧张,但我清楚这个问题一定不是我想问的问题

“不是啊,我都工作好几年了,看不出来吧,嘻嘻”,她有点得意的回答

公司群里,欢迎新人的仪式进行着,我没有发话,但因为某种原因,我在心里欢迎了她千千万万遍

第八节 “彩云”

从那天开始,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能遇见她,不是在花园,就是在公交站,甚至是不约而同的。

“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了”,在小区的花园里我对她说。“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认识的,你看着好面熟”。

“是吗,你看着好面生,哈哈”,她笑着说,见我有些失望,又马上改口:“开玩笑的,你也看着面熟,师父!”

我们一起上班、下班,工作上我经常帮她,听说她很喜欢吃橘子,在秋天我给她买了很多橘子,有大的,有小的,甜的像蜜,酸的像醋,没有苦的。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给她取的昵称是“彩云”

第九节 阳光灿烂的日子

那一天在半梦半醒间,我的左脸感到一阵温热,鼻子闻到一阵异香,我眯着眼,看到是她的脸,然后又悄悄闭上了眼,整个人,每个细胞都深陷到和煦的阳光中。

那一天,买袜子,我摸了摸袜子,又摸了摸她的脸,觉得还是袜子滑,她气得把袜子套在了我头上

一起在旅店,坐在床上吃外卖,聊电影,在她睡着后,不忘了下载她喜欢的电影。

第十节 广告

一个如往常一样的日子,但今天她请了假,所以没和我一起,地铁里,我看到一幅巨幅广告,我拍下来,发给了彩云,广告语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广告画面的背景是异常灿烂的彩霞,有一个人在悬崖边负重前行。我突然意识到好久没和父母联系了。

第十一节 两个人的两点一线

从前是我一个人的两点一线,现在是我和彩云的两点一线,只是以前那么枯燥,现在那么美好,甚至连加班都是美好的。

以前我从来不会和领导争吵,现在会了,而且头头是道,以前总是不情愿地接受自己的业绩,不会申诉,现在会了,以前不会关心别人,现在会了。以前我总用网络世界麻痹自己,现在不会了。

第十二节 天阴了

拿到医院诊断书的那刻,我一句话也没说,彩云并不知道,天似乎阴了下来,公司给我业绩打了C,希望我自行滚蛋。

一天彩云发现了我的诊断书,并得知我要被离职的事,她没有哭,可我感受得到她很伤心。我说我们听首歌吧,我把一只耳机给她,一只我戴着

没有设置单曲循环,却无法切到下一首,音乐是那首Mazzy Star的《Look On Down From The Bridge》,终于切到下一首,是一首我熟悉而讨厌的音乐。

第十三节 醒了

是我闹钟的音乐。

睁开朦胧的眼,我关掉闹钟,看了眼左手边,空空如也。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掐了掐自己,左手边,是冰凉的。

几秒钟后,我的嘴角微微上扬,又突然停止,闭紧双眼,想睡着,却失败了。

忘了眼天花板,环顾了下四周,我一下坐起来,取过手机,卸掉了BB,打开音乐播放器,那首陈粒的《历历万乡》缓缓响起

这一天我没有上班,我决定在公交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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