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维格的昨日世界

“我知道自己最具备发言权,因为我是奥地利人、犹太人、作家、人道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 语出斯蒂芬·茨威格的自传体文学作品《昨日世界》。这本书完成之时,二战未了,他的生命结束。斯德芬·茨威格在巴西的一个小镇服毒自杀。这是遗世之作,更是绝世之作。

书中,茨威格作为一个欧洲人,直面人文黄金时代的逝去,控诉人性的扭曲,痛惜文化的被蹂躏。

20世纪上半叶欧洲人的命运,被迫拴在一起。一战和二战,打破的是“永恒和平”的富国妄想,更是隐藏的兽性与恶的极限。他们人生的每个时辰都与时代休戚相关,他们超越了自己狭隘的生活,分享着时代和历史的悲欢,而从前的先人们都只是局限在自己的小生活中。茨威格用自传,回溯自己的一生,更是思考欧洲乃至世界人民在这半个世纪以来的极端善与恶。

20世纪初,每个国家都有着新鲜的活力和文化。作者祖国奥地利音乐文化权威而普及,演艺事业盛行而蓬勃,文教理念深入人心,造就了一个艺术为首的人文国度。孩子们读诗写诗吟诗,交换哲学巨头观点,分享文豪悠扬诗句;绅士们言行得体,举止文雅,蓄起长胡以显老成,留上酒肚以示可靠;小姐们衣冠保守,颦笑娴静娇羞,通文史技艺,晓地理天文。每一个人的灿烂,都使其对未来抱以极强的憧憬和自信心。他国亦如此:法国的自由开放,德国的严谨秩序,英国的美好朴实,瑞士的兼容和谐。茨威格在维也纳的童年,是充盈着文字之美的。以文为伴,他长大了。他的才华逐渐被发觉,意气风发的他,是各地之文友。他热情地赞美且学习钟爱的朋友之才华,不倦于分享文学见解和生活态度。在那些朋友身上——作家罗曼罗兰、作曲家施特劳斯、诗人高尔基、心理学家弗洛伊德、雕塑家罗丹——他不断找寻着真我与爱。短短几年芳华,他的足迹踏遍欧洲乃至世界,在各异的国度间穿梭,如饥似渴地观察着、欣赏着、记录着。属于茨威格的青春,是浪漫而不凋零的。他的文思与足迹也让我认识到,这个踏实学习、才华横溢年轻人的骨子里,是谦虚、自由和坚韧不拔。

1914年起,一战开始。茨威格的写作对象由对友情、文学与爱的赞颂,转为对统治者、煽动家、伪爱国诗人的讽刺。战争如地震般骤然打破和平时代安宁的生活。当政治动乱与战歌盔甲毫无准备地袭击百姓的屋舍,手足无措的百姓开始寻求依靠。基于几世纪以来对统治者极度忠贞的信任,也基于军事家贪得无厌的占领欲望,百姓在政治家们的鼓吹下燃起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文学家们一时兴起,散布战歌和激进文章——当胜利永远和战争配对,失败永远和敌人对照时,愈发理想化的战争场面彻底浸透本不好战的群心。群众上街游行,临阵战士接受鲜花彩旗和送别,似乎已凯旋归来。茨威格清醒,却无能为力,他坚信欧洲的统一,也耻笑军阀的不堪。他思考作家的本职是赞颂且维护爱、希望、和平,而不是为政治所用,成为统治者屈从又忠实的奴仆。当战争惨败,他意识到人性中最原始的“兽”的部分,不会因时代的发展而磨灭,反会在发展的最高峰由隐而显,附着热身,毁灭生存的帝国,也毁灭内心的帝国。

二战来临前,无人意识到战争的再次爆发。经济大萧条过后的社会复兴,为复发的万物带来希望。但当事态循环,当国会被焚,当希特勒腐蚀着各阶层人类的灵魂,当犹太人开始被迫认清自己所属的民族,当各国开启军备制造,当军火商和火葬场成了最大赢家,当最后几个人失去希望……茨威格作为“最后的人”,彻底厌倦了欧洲的不堪,看破了人性的狰狞,在安宁的南美洲小镇,服毒自杀。

这个坚韧的灵魂,用尽其一生写作、学习。然而,污浊他单纯执念的,是政治,更是人性最深层的兽性。

在书的结尾,茨威格写道:“任何阴影,到头来只是光线的孩子,一个人,只有经历了光明与黑暗,战争与和平,兴盛与衰亡的,他才算真正活过。”这也是他,一位伟大的人在生命终点的自我诠释。

《昨日世界》所带来的是痛的沉淀与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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