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的奇幻旅程(八)

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高一矮,一起沿着一段河堤散步。两个人都低着头,高个的右胳膊底下夹着一个足球,看着像个小大人儿;矮个孩子边走边踢地上的一块小石头。他们都不说话,看着眼前的一片空地,那是他们每天踢球、放风筝的地方,可今天他们不踢球,也不放风筝。矮个的孩子一脚把小石头踢得远了,不再去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河水。上个星期他们俩约好到河里游泳,可是到了河边,矮个的胆小不敢下去,高个的自己下了水,才游出几米远他的妈妈就赶来,站在岸边大骂:“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上来!”高个孩子以为是矮个的泄的密,因为这件事,他一直不理矮个的,并且骂他是“叛徒”。可是今天,高个孩子跑去找了矮个的,告诉他“完了,我妈跟我爸离婚了!”矮个的不懂“离婚”是要干什么,但他明白了高个的要跟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两个孩子并没有抱头痛哭,他们只是一起走着,一直走着。

高个孩子觉得自己真可怜。以后他就没有爸爸了,可是没有了也好吧。爸爸整天就会出门去和人打牌,输了钱就回家来打孩子。妈妈送他去学电子琴,却没有钱买琴,今年干脆连学琴的钱也没有了,都是因为爸爸,他把钱全都输了。他恨爸爸!

矮个的孩子也觉得自己可怜。他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两年前才搬到这里,那天自己下楼来玩,看见高个孩子正在一个人踢球,球正好滚到矮个孩子脚下,高个喊:“帮我捡一下球!”矮个尽力踢了一脚,可球贴着地皮滚到了右边,高个还是自己跑过去把球截住。矮个问:“带我一个行不行?”高个说:“行啊。”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高个的每天教矮个的踢球。以后,谁还和他一起踢球呢?

两个孩子一句话也没说。当他们俩走遍了曾经一起玩过的地方,再一次走到了家门口,高个的把足球递给矮个的:“这个给你,以后……以后我一定回来看你,等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就天天回来找你踢球。”矮个的愣愣的接过那个旧皮球,他全身上下没有什么能送给朋友,灵机一动,把衬衫最上面的一个扣子一把扯下来——那是他最好的一件衬衫,“这个,给你。”矮个说完就跑了。

矮个的回到家,趴在床上哭了起来。他再也没有朋友了!他还没学会安慰朋友,反倒自己更需要安慰。可妈妈正在做饭,一时顾不得他,等饭做好了,关了火,这才从厨房出来,两只手端着一大碗羊肉丸子熬白菜,眼睛专心看着前面的路,生怕不小心摔了碗或洒了汤,边走边问:“怎么啦,又让谁欺负了?”孩子不答,妈妈也没再问,又去盛饭了。等饭都摆好,爸爸开门回来,满脸通红,嘴里喷出呛人的酒气,看见儿子趴在床上哭,随口问妈妈:“你又打孩子啦?”妈妈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又喝酒去了?”

“你管我呢?”

爸爸妈妈又吵起来,矮个孩子倒不哭了,他想会不会有一天爸爸和妈妈也离婚?离婚一定是非常可怕的,可是如果妈妈也跟爸爸离了婚,说不定也能带着他一起走,那就又能见到朋友了。


李群想起了过去,却不敢相信,那高个的孩子,就是小王!自从小时候分别他们俩就再也没见过面,小王送给李群的足球也在前几年装修房子时被妈妈扔了。眼前这个小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C城又在跟自己变戏法?李群捏紧了手里的扣子。不会,冲着这颗扣子,小王一定是真实的!

李群站在走廊里正想着,他家的门开了,妻子歪着脖子把头探出来,故意看着他问:“您找谁呀?”李群走上前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同时把那颗扣子紧紧藏在手心里。

家中的窗台上摆了两盆花,一盆开的正艳的四季梅,一盆凝固了的鲜血似的杜鹃,比小王家的花更美。李群回头刚要问,妻子却先问道:“怎样,好看吗?”李群点点头。

C城好像暗中隐藏着一个魔鬼,能够洞悉李群的一切想法。李群也说不清这样是好还是坏,只是一切都太美好,太理想化了,让他一时难以接受。爸爸回来了,谈笑风生,完全不提在小王家遇到的不愉快。妻子特意做了两样李群爱吃的菜,全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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