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五)

立夏

(五)


路过菜市,卖水果的伯伯和我热情地打了招呼。我买了一袋苹果,他硬是给我少了几元钱,说是我给镇上争了光,还告诉我他读小学的孙儿以我为榜样加油学习。

我道了声谢,提着一筐苹果朝着自来水厂走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前方。我停下了脚步,躲在墙角。唐红艳,是她!没有想到曾经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班长、学习委员、区三好出现在这里。

唐红艳和父亲站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旁边,三轮车就停在路边,车上堆满了各种颜色水果。唐红艳满脸黝黑。而他的父亲戴着顶帽子,脸色惨白,显得病恹恹的样子。唐红艳不时向过路的行人叫卖着。

眼下,曾经辉煌了几十年的轴承厂已经解体,所有的工人一夜之间全部下岗,工龄买断之后,曾经奋斗了一辈子的工厂与他们再也没有瓜葛。坐吃山空,还要应付日常开支,他们和厂里的大部分人失去了当年的骄傲和自豪。

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涌上心间,看着唐红艳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的心里十分爽快。可是这种爽快很快被怨恨取代了,我想起了那个放学后的那个下午,在那备受羞辱的医院河边。痛苦和怨恨就如爬山虎一样爬满我的心房。

我立即改变了主意,跳上公交车赶到县城里,在那里的菜市场我找到了一个体格健壮、满脸横肉的肉贩。没有费多少口舌,他便同意跟我去一趟镇上。

我依然躲在菜市场的墙角边观望着。争吵慢慢升级,从讲道理到混扯,肉贩太熟悉市场潜规则。他嚷着唐红艳家卖的水果色泽和口感不好,又说称秤时短斤少量,然后又指责西瓜切开变味了。唐红艳和父亲那里见过这种阵势,这么明显的砸场子,可是他们根本吵不赢肉贩,唐红艳和他的父亲气得满脸通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责唐红艳和他父亲是“黑心商人”。唐红艳羞愧的想走,肉贩拦住她,冲着她不怀好意地吼道:

“别以为可以一走了之,像你们这种黑心贩就该给大家曝曝光,来来来,最好是电视台的记者来。”

唐红艳的父亲满脸铁青,紧紧拽着三轮车“笼头”往前推,可是他一步也推不动,人群已经将他俩堵在路中间。

“这么快就想跑啊?看来亏心事做多了。”平日里被买主刁难惯了肉贩享受着只有此时才有的愉快。

我觉得时间合适了,用街边的磁卡电话拨通了城管科的举报电话,电话里我语气倨傲,让对方始终认为我是一个不愿透露名字且有来头的举报人。

城管科的人马赶到时,围观的人群一下散去。唐红艳和父亲以及那辆三轮车被城管团团包围。没有过多的语言,一名高个子队员,抢过三轮车“笼头”就朝前推,谁知他今天遇到了“硬茬”。他左右推不动,抬头看了唐红艳父亲一眼说道:“像你们这样违章占道经营,还闹出这么大的事,今天必须给你们收缴了。”

高个子搬不动,又上来了几名城管拽着唐红艳父亲的胳膊往后拉。城管队员毕竟都是年轻人,他哪里强得过,手心被车“笼头”上的铁锈磨出血。

“你们怎么都不问青红皂白呢?一上来就要收缴?”父亲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你还知道青红皂白啊!短斤少两,占道经营,都给我上,把三轮车给劳资缴了。”后面一个胖城管叉着手吼着。

“城管大哥,我觉得你们做的对的,像他们这样黑心贩不仅破坏市场秩序,还占道经营,收缴了是应该的,我支持你们!”肉贩符合道。

可是唐红艳的父亲就是不愿屈服,他抡起双拳朝着拉他的城管挥去,接着就是等待已久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和脚头,父亲招架不住,一下摔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唐红艳嘶声裂肺冲了过去,她把父亲抱着,抵挡着几名城管的拳打脚踢。

三轮车翻了,水果散了一地,被无数双脚踩成红红绿绿的颜料。

唐红艳和父亲蹒跚从地上站了起来,三轮车还是被城管拖走。父女两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轴承厂破败的大门走去。

肉贩在墙角找到了我,我摸出了五百元钱给他。他乐不可支地走了。唐红艳和他的父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时我的心里有些隐隐地内疚,“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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