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又到了，已然深冬，寒冷的天气却丝毫没有影响孩子们想要展示自我的积极性。从获知消息到填写报名表再到参加艺术节中的演唱比赛，也就几天的时间。我以为如此仓促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来得及精心准备。不曾想前天在年级微信群里看到上报的节目名单中，我班竟然报了一个小合唱，所选的曲目还是TFboys的《青春修炼手册》。
比起那些司空见惯的《虫儿飞》《每当我走过你的窗前》《金色童年》等歌曲，我觉得这帮孩子还真挺跟得上潮流，比我这个老师可是强多了。因着这样的感受，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去表扬表扬他们。
到了班上，一打听，原来是周炫靓、李怀熙她们几人组织起来的一个小团队——六位女生，两位男生。这也太时髦了吧，还男女混合了。要知道，在平日，班上的男女生关系可并不和谐，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样。
如今，为了一个艺术节，他们竟然“琴瑟相合”了。且已经在利用中午到校与下午放学的空隙时间开始紧张地排练了。刚好上午两节语文课连堂，趁着中途休息，我特意把他们叫上讲台来看了下效果。长达五分多钟的表演中，既有分角色唱，也有几人合唱，舞蹈动作上还有变换队形与交换占位，手势、表情也都恰到好处。在我看来，没有老师的指导，没有一位家长的掺和，他们能自行组织、自主编排、自发训练，把一个小合唱演绎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为了以示对他们的赞赏，并见证他们的努力，我决定下午悄悄地去现场为他们鼓掌，给他们一个惊喜。
原本以为一切就绪，只等良辰吉时登台而已。不料中午放学回家时，班级微信群里出现了小蔓爸爸发来的这么一条信息：“老师，可以让小蔓一起参加合唱吗？她回来都哭得不行了，说大家不同意她去，把她换成了别人。”虽然他@的是班主任叶老师，但我也开始关注起群里的一举一动来。没等叶老师答复，小蔓爸爸又发出了一条：“老师，原本小蔓是要参加合唱的，另外几个孩子说她唱得不好，给换成小颖了。我想请老师多增加一个名额，让她们都上台吧，好吗？”急切而又诚恳的语言，小蔓的心情已经不言而喻。我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怪上午在讲台上表演彩排的就是小颖，而不是小蔓，原来是她们后面替换的。
作为老师，我觉得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无太大关系，相反，能让每个孩子都参与其中，只要他们乐意，我其实挺赞成。正当我想替班主任回复一下小蔓爸爸时，叶老师回话了“好的。”我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午睡。
一觉醒来，微信群里又多出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小蔓爸爸和小颖妈妈的交谈。尤其看到小颖妈妈说“艺术节年年都有，孩子之间的和气最重要。小颖本来是没有报名参加合唱的，几个孩子说小蔓唱得不熟才临时把她替换掉的。如果学校不允许增加人数，那就让小颖这次先退出。”小蔓爸爸也给予了正面的回应，两人基本都是以照顾孩子的情绪为主，很是客气与友好。看到家长之间如此和谐又相互理解，我也觉得非常欣慰。
下午来到学校，忙完手头的事情，我就按照规定的时间赶到了演出现场。“廖老师，你来啦!”炫靓第一个发现了我，大声叫起来。小样，她还给自己化了妆，脸蛋红扑扑的，真可爱。“老师，你来了呀！”小颖和其他同学也发现了我，一齐回过头来，与我打招呼。我仔细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统一着黑色外套，白色鞋子，几个女孩子发型也是一样的。看来，真用了不少心思。但是，我没有发现小蔓。“小蔓呢？她为什么没来？”我很诧异。“小蔓根本不会唱，只会一句，声音还小。”炫靓解释道，脸色也暗淡了下去。“可是，叶老师在微信群里已经答应了小蔓爸爸的啊，你们也知道小蔓有多伤心。”我仍然不能接受她们这样的决定。“老师，小蔓真的不会唱，歌词都记不住。”李怀熙也在一旁佐证着炫靓的话。“老师，小蔓爸爸发在群里的信息我都看过了，但是小蔓真的不会唱，我们也没有办法。”炫靓再次开口，眉头都皱起来了，一幅要哭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再多言已经不妥，于是悄悄地给叶老师发信息，让他赶紧叫小蔓过来。老师很快就回复了“她们不肯，一个个要哭。”“难道就不怕小蔓哭？”“那也只是一个人哭。”至此，我才感受到这些人的意志坚定。在她们心中，演出的效果大于任何私下的感情。我是该赞同他们对节目质量的追求还是该批评他们的“冷酷无情”？再看看炫靓的神色，还是一脸的纠结，可以想象她的内心也正历经着挣扎。但我还是想要一试“要不派一个人去叫小蔓吧？哪怕只是让她站在台上做做口型也好。”我这样征求着大家的意见。“可是，小蔓没有穿和我们一样的服装来。她就算不开口唱，但她动作也不会啊。”他们的反应比我想象得快。看来，无力回天了。我也无意再去争取，只好鼓励她们收拾好情绪，准备上台。
但在我的脑海里，隐约已经浮现出了小蔓悲伤哭泣的画面。一时间，心乱如麻，各种情感错综复杂。我也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教育契机？如果是，我的立场是什么，我该如何表述自己？
论心灵伤害，一个人哭总好过一伙人哭，似乎也有道理。反过来，抛弃了暂时落后的队友，这个小团体其他人就不会内疚与难过吗？他们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尤其是小颖，一直心神不宁的。而且此事已经惊动了家长群，人尽皆知了，会不会导致家长间的纷争？
但愿是我多虑。我又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小蔓为什么会被替换掉？既然报了名要参加怎么会出现歌都不会唱的情形？我是不是该先了解清楚再做定论，而不能只是一味地同情她。因为她从小失去母亲，所以我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她落泪哭泣？同时，小蔓的被替换也折射出一个很残酷的社会现实：如果不够努力赶上大部队，就会遭遇淘汰。或许，这次的经历也算是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凡事不去竭力争取，用实力证明自己，单是想要依靠眼泪就达到如愿以偿是不现实的。
左思右想，我始终觉得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个话题都值得与孩子们好好探讨。我的心情这才似乎也开朗了些，决定待到合适的时机到班上谈谈此事。我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小蔓一个人的眼泪，我不会让她白流，生活教会给我们的东西，其实很多时候，正是来自于流过的泪水。（以此文，作为孩子们本单元的《成长故事》习作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