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白昼最长时

老父亲近来不愿出门。也不愿子女靠近。只愿自己呆在一边。

我知道他是苦羞于他的尿失禁。他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总尿湿的裤子。

偷眼看着老父亲茫茫无望地刻意呆在角落,心里眼里立时上了酸酸热热的雾。

他在偷看我练太极。

以前开玩笑给他说:练太极啥时都不晚,只要是“吐痰不挂嘴,尿尿不湿鞋”,都能练太极。

老父亲的裤子近来却总是湿的。

他刻意地躲开我们,更是不再愿意我给他按摩和洗脚。

各家医院看了个遍。气运总是得不到一个好结果。

父亲又急又无望,也不愿喝我给他配制的汤药。

他说大医院的大夫都治不好这毛病,言下之意是根本就不信我。

陪着小心,耐着性子,一样药一样药的功能解释给老父亲听,说用经方四逆散,猪苓汤配栀子连翘,效果应该会比医院里拿的那些药好一些。

哄哄拢拢地哄着老父亲喝了小半碗汤药。

老父亲孩子一样地嫌苦,皱眉苦脸地不愿再喝了。

给他老人家嘴里赶紧塞上一块糖。轻轻地叹:人老了,真的和小孩子一样了。

老小孩安静下来,乖乖地仍去小院的那个角落里,戴上老花镜,静静地看他的毛泽东选集。

这一年白昼最长的天里,院墙日影淡淡地,沿墙脚摆一溜翠翠绿绿不老易活的三七,芦荟,兰草,石莲,仙人掌。

借着给老爹爹奉砂仁枣茶,轻轻地坐在老爹身边,他这回没有排斥我。

其实,他也想和人说说话。

身体倍棒的老母亲一早就去泽国的菜园去看水又退了没有。她这段时间是顾不上我的老爹爹了。

爹爹说母亲一辈子都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家务,只会干活。

我想了想,真是呢!

我们四个早早地就会做饭,早早地就会把家里收拾整齐,而且都是一样的心思敏感,原来是因为我们有个家里活不会干的母亲呀!

于是笑着对爹爹说,母亲不会做饭,我们都不知是怎么长大的!

大哥哥是从七岁就开始给我们全家做饭了!

尤记得大哥哥教我怎样揉面蒸馒头的情景!

给老爹爹说那时学揉面蒸馒头怎样弄得一头一脸一身面粉的趣事,老爹爹一脸慈爱,叹息着抚了抚我的头。

就势把脸贴在老爹爹的大手里,像小时候一样。

日影淡淡地,慢慢地。

最是一年白昼最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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