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非分”和“灵与肉”

                 

        自动饮料售卖机的红灯亮了,“暂无找零;五毛”

        我半夜经常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卧室里,吃外卖宵夜。大概和村上不一样,我不是出于饥饿感,是出于欲望。我在漫长的白日里准点吃了每一顿三餐,但我要吃的,不是白水煮排骨;不是新鲜的健康水果;也不是饱满白花花的大米。

        像卡佛说:“夜里不睡的人,白天多多少少总有什么逃避掩饰的吧。白昼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耗。”

        我的欲望带来的空虚感,是要驱使我吃些“非分”的东西,即使是喝一碗番茄蛋汤,也不是白天喝下家常“分内”的那种,用有标号的有机番茄,蛋用量足得结成大块,汤都煮得发浑。要喝,重盐味,重油,番茄发生带着皮,蛋花星星点点,用番茄辣酱弥补了用料不足寡淡的,装在一次性发泡纸碗里的番茄鸡蛋汤,一饮到底。

        白天被道德压抑了的欲望,天黑都跑了出来,我并不是真的饿了,我只是感到除了我的胃里塞满的那些惨败无味,我还远远未被满足。我吃不健康的;我吃不合规矩的;我吃和白天相违杵的;我吃满足了我白天蛰伏在所有皮囊下最原始的。

        中国人常常讲,灵与肉,要意识到精神和肉体是分离的,有极强的自律,能够让精神控制指导住自己的肉体,这样才是绝对自由的。但我意识到,我在有限的空间内,欲望涌流进了我的精神当中,人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我也从未讲过80.90年代北京夏天的阳光,但我相信了《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就是真正的北京夏天的阳光,这些虚幻的比真实更真实。

        不知道是欲望在白天被压抑,它才显得这么美,还是欲望本身就是美的,而因为满足欲望让人太过舒适,而几乎让人把它视为一种罪。但是我确信,人在黑夜当中永远渴望“非分”,渴望看到“非分”,除开八卦流言,家长里短,目之所及以外的“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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