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十字镇》是美国作家约翰·爱德华·威廉斯的第二本小说,它讲述了一段1870年代发生在堪萨斯州的荒野冒险故事。这部小说和他的另一部《斯通纳》一样,它们同是一个有关面对无意义事物的坚忍,有关天真所致失败的故事。
只是与坚守信念的《斯通纳》不同,它讲叙的是一个带着激情、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年轻人,渴望寻求真实的世界。他所相信的,不是爱默生和梭罗等人的信念,而是相信背后的看见——除了旷野与经历,没有什么比内心的冲动更真诚、更迷人。
首先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故事,1873年从哈佛辍学的年轻人安德鲁斯,不甘按部就班的生活,带着寻找美好、希望和活力的冲动,来到以屠牛为生的屠夫十字镇。在这里他结识了捕猎人米勒,答应出资一起去山谷猎杀野牛。
经过一番准备后,他和米勒以及剥皮人施耐德、断了一根手臂的杂活工查理进入科罗拉多山区。经过努力他们找到大群的野牛并成功将其猎杀,然而却被大雪困在山区八九个月。
与世隔绝的几个月里,他们的身心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和考验,在那里安德鲁斯学会了如何用刀将整张牛皮从牛身上剥落,学会了忍受黑暗和寒冷。天气变暖后,他们经过重重磨难开始了回程跋涉。
在途中剥皮人施耐德不幸遇难,被河水冲走,装载的牛皮也全部丢失。当他们历经艰辛终于回到屠夫十字镇时,一切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牛皮已经不再值钱,镇上的人们大部分离开,希望破灭的米勒放火烧掉了麦克唐纳先生的全部牛皮。
这本小说的故事线其实很简单,它并没有复杂的情节和事件。整个故事都以安德鲁斯的视角展开,他眼睛所看到的,心里想到的,身体经历的,构成了整部小说的内容。
然而这些并不影响它成为一部优秀的作品,相反正是它反映出对原始的渴望,对生命意义的探讨,让这部小说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书中主要讲了四个人,米勒、施耐德、查理和安德鲁斯。
米勒是一个技术高超的猎手,十几年前他在科罗拉多山区看到过大群野牛,却因为资金的问题一直没有成行。找到野牛,猎杀他们,这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和梦想。因此在再次找到野牛时的米勒是疯狂的,他的猎杀不仅仅只是为了获得野牛皮,换取金钱,更多的是一种变态的宣泄,疯狂的执拗。
面对成千只野牛,他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动作:射击、装子弹、射击、再装子弹。刺鼻的烟雾在他们周围越来越浓。他从容不迫绷紧肩膀上的肌肉,固定好头的位置,慢慢扣动扳机,打出一枪。然后,他迅速退出还在冒烟的弹盒,重新装上子弹。他会研究一下被自己打中的野牛。整个过程就像舞蹈,一首由四周旷野创造出来的激情有力的小步舞曲。
所以当回到十字镇,当得知人们已经不关心牛皮,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时他的执念也没有了意义。
施耐德则是一个娴熟的拨皮人,他的生活很简单,拨皮、挣钱,回到镇上找个妓女,舒服地睡上一觉。他粗鲁、易怒,在归途中不幸被水冲走。
查理是一个本分勤劳的助理,他崇拜信任米勒,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曾受过冰雪的伤害,断了一只手臂,却依旧勇敢地走向冰雪。
主人公安德鲁斯有着不错的家庭,良好的学业,他本有美好的前程,但他渴望改变,向往自然的力量,对未来充满迷茫。他渴望原野,因此他逃走了,从熟悉的环境里挣脱出来,来到偏僻原始的屠夫十字镇。当进入从未见过的深山,看到成千上万头野牛,他的心是震撼的,被大自然的原始和力量深深感动。
就像书中讲的:“那是一种感觉,一种不得不说的冲动。但不管说什么,他知道那不过是他苦苦追寻的旷野的代名词。那是自由、美好、希望和活力,他觉得那些就潜藏在生活中一切熟悉的事物下面,而日常生活是压抑的、丑陋的、绝望的、懒散的。他寻找的是他生活的世界的源头和守护者。”他在寻找一种真实性,自我的真实,世界的真实,真实的情感,真实的万物。
他忍受身体的不适,学习剥牛皮,生吃牛肝,逐渐褪去了大学生的稚嫩,皮肤开始变得粗糙。
文中有一段描写他宰杀小牛的过程:安德鲁斯把刀抵住小牛的胸骨,往里一戳,直到碰到软软的胃。他一咬牙,把刀往里一捅,然后往下面拉。一大堆盘绕着的肠子从干净利落的切口处涌了出来,肠子比胳膊还粗,蓝白相间。安德鲁斯闭上眼睛,把刀尽快往下一拉。他直起身子时,感到有热乎乎的东西,涌出的半凝固的黑色血液从打开的腹腔里滴了下来,溅到了衬衫上,从裤子前面流淌下来。
他咽下嘴里突然涌出的浓浓的唾液。他用左手顺着粗滑的大肠向上深入腹腔。他看到自己的前臂消失在潮湿温暖的小牛体内。当他的手够到肠子的末端,他另一只手拿着刀伸进到左手的旁边,笨拙地对着粗大的肠子一阵乱割。
安德鲁斯喉咙发苦,胃一阵痉挛,喉咙肌肉一紧,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转身,从他们身后跑开了,弯着腰靠在树上,一阵呕吐。
这些细节描写非常精彩非常令人震撼,生活有时候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对于安德鲁斯来说,荒野同样也是,除了神秘与未知,还有杀戮和生存。
当米勒疯狂地猎杀野牛,成千只尸体在堆满旷野,发出难闻的尸臭,他开始看出米勒屠杀野牛,不是因为嗜血,也不是因为贪图牛皮或者牛皮给他带来的金钱,甚至最终不是为了盲目发泄内心积累的愤怒——他开始看出米勒的屠杀是对他自己沉浸其中的生活的冷漠和鲁莽的回应。他开始审视自己,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他终于明白,因为看到野牛先前还是高傲、尊贵、充满尊严的模样,突然间变成了僵硬的任人摆布的一堆死肉。野牛原来的形象被剥夺,或者他想象中的野牛的形象被剥夺后,古怪嘲弄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异常震惊,感到恶心并逃离。这堆肉不是野牛本身,或者不是他想象中的野牛本身。那头野牛本身已经被戕杀。在野牛本身被戕杀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内心某种东西也一同被毁灭了,他不敢面对这种毁灭,因此他逃跑了。
米勒的一把大火烧掉了牛皮商麦克唐纳的牛皮,也烧掉了最后一丝对命运的抗争。安德鲁斯离开了十字镇,朝着空旷的草原骑去,他不知道自己走向哪里,但他明白稍后他会知道。
开放式的结局,告诉我们要保持对未知对自然的追寻,要有直面失败的勇气和继续出发的果敢。就像安德努斯最后在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时,依旧从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