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得说明我在做一个尝试。比起别人的思想,我更需要自己的思想。
这系列文章的问题都源自《大问题》,但我会试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有没有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如果有,它是什么?
真理。说实话我真的不想死,所以当我看到这个问题的第一个想法其实是“没有”。
我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而且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绝对不会为什么去死。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对生活都充满热情的人,我只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我想活着,但并不认为活着必定美好。我甚至问过我自己一个没有什么根据的问题:“如果痛苦使你的理性存在,你还愿意拥有理性吗?”我告诉自己说:“愿意。”没有理性我将不成为我。如果痛苦必要,我也会去习惯痛苦,而不是被它打败。
所以死亡的可怕并不在于你的肉体死了,并不在于你再也动不了,再也吃不了早餐,再也不能跟亲朋好友打招呼,再也不能上街逛超市买东西,而是在于你的理性死了。这,才是人类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种对生的渴望便令我面临一个困境,就像张志伟教授在他的西方哲学史课上讲的那样:必死的人向往永生,向往永生的人终有一死。
我完全不敢想象我的理性连同身体一起死亡、消失的时刻——实际上连体验的机会都没有的,所以想象也是徒劳的,顶多是人类自找的恐慌之论,在这一点上伊壁鸠鲁的一句话启发了我:“你体验不到死,你的死不是你能遇到的事情”——世界上没有那个理性能够体验死亡,因为理性的消亡跟肉体的死亡同时发生......我悲观地认为,人类在这个大层面上完全没有希望,哪怕我的理性极力暗示我对希望的存在抱有希望,或许我真的应该抱有希望?
如果我极度悲观的话,就应该断言人类毫无希望,然后自杀。但我没有。相反的,我声援西西弗,在一个可以令人绝望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我也不能说清楚致使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荒诞激情?抑或是求生欲?还是都有。
有时候我就像个疯子一样。我把自己置于世界之外,把自己当成伊卡洛斯,终将表演一次现象级的飞蛾扑火。不过冷静想想,所有的死亡都是飞蛾扑火,但是个体本身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说一个笑话,我心底非常期待遇到鬼,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比起他们我更害怕人。对我而言,鬼的存在代表着另外一个存在形式。有天我在天台上泣不成声,觉得真的是这样就好了,人类可能还有希望。可是没有,至少目前我完全没遇到,但有时候晚上我坐在天台面对着后山的坟墓,我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感。
是谁给了撒旦跟上帝对话的权利?
如果上帝只是看着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发生而不做些什么,那我要这样的上帝又有何用?
如果没有神,世界将会走向何方?
我的脑子时不时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其实有神论是一个既好又不好的结局,好在于人活着终于有意义了,神是万能的啊他会赋予我们人生的意义的;坏又坏在于,人永远也只能是人,我曾经在我的一首诗里写到“让上帝的还给上帝,我们的还是我们的”就是这个意思,是人就永远也没有办法理解神——这代表着我们对一切的认识缺失了一块(甚至很可能是一大块)。
所以后来,越来越多的哲学家“杀了”上帝,而把自己推向了上帝的宝座。
“我就是上帝,你们应该听我的哲学理论!”他们像这样喊道。
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绝望啊。有的人可以选择没有看见,而有的人开始徒劳地寻找——不说永生,起码是答案。“我会死”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现世来看,但事实上很多人都只是会说说“我知道”,但打从心里来说是不接受这个事实的,不是可以不接受而是不愿意接受,这类人属于前者。
而我会选择第二条路,毕竟这是绝望而深情地活着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吧。生命真的是个奇迹啊,世界上没有任何根基保证存在能够成为存在,因为就连世界本身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存在,至少是一直存在下去。但你我确实存在了——嘿,起码在这一点上乐观一点,否定了自己的存在很可能会给你造成大麻烦——并且还要去努力见证另外的奇迹。
如果真的有人要详细地问我意义是什么,那我也真的答不上来,因为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人。我之所以会这么——或者说为什么我的理性指导我这么说——想想,试着努力活着去创造奇迹,如果真的创造不出来,到人生的最后几分钟等着结果的到来,不也是很勇敢了吗?这样一来有可能真的等到了意义——可能,但我觉得值得为这个可能倾尽所有。
“不的,不存在的。”
“你要试着相信,未知很可怕,但它还是未知。”
这样看来理性有时候也很矛盾,特别是在生死大问上,一方面觉得人类是毫无希望的,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期待奇迹。
所以你们可以知道我是多么怕死了。但是就像这个回答的一开头那样,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我觉得我好像还是可以为一个东西去死一死的,那就是——真理。
在这个问题上想要不走向死胡同,那只能换一个方式思考:我为什么活着?这样,问题就清楚了很多,答案也不是“没有”了。
加缪的一句话我非常喜欢,至今仍是我微信的个签:“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别看这句话好像说得很恐怖似的,它其实本质上是在叩问每一个人的人生意义:“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活着?”这才是这句话的精髓所在。
“生的意义同时也是死的意义。”——这句话《西西弗神话》里也有提到,放在这里再适合不过来。
如果一个人可以为什么而生,那那个人当然也可以为什么而死。否则那个人就是在自欺欺人,口头上宣称但他或她根本没有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在面对死的时候这种生的欲望和死的恐惧会产生强烈的冲突,但是最后想要实现存在意义的念头还是会占了上风。然后依此我反思了我的想法。好像,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去死了。
我想要找答案。我那么努力地活着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得到答案,不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接受——我没有不接受的权利不是吗?这个答案就是真理了,一切存在的真理,就像康德哲学概念中的物自体。虽然在康德看来,人类永远也没有办法突破表象和物自体的藩篱去了解物自体,因为物自体的世界超越了人的理性格局,但作为一个迫不得已活着的人(我一定要活着的激情和我不得不活着这两种情况是可以同时存在的),还是希望能够稍微窥探一下物自体,亦或是有一个绝对精神来告诉自己答案,虽然这同样是一个不无可悲的结局。
所以世界还是一个绝望的世界啊。对于人类而言,在很多大问题上都属于进退两难。局本身就在那里,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出去,但起码没有人回来。保持中立是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的,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条路。我认为我还算得上一个看得清楚的人,但我决定还是要去寻找真理,哪怕为真理而死。
因为在永眠的面前,多活个几十年并不比少活个几十年好多少。
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得要有这个机会。意思是说,我说我可以为真理而死,但并不代表我死了就一定能够找到真理。所以人一直都处在被动之地,说着可悲的话。
不过起码我知道,我现在是不会去死的,我得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