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的儿子生了副好皮囊,却是个混账东西,整天打扮的人模狗样同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惹是生非,不知怎的看上了进城买药的翠儿。翠儿水灵灵的,眉毛弯弯的,像一捧泉水,勾住了王少爷的魂,迷住了他的魄。王少爷回家作天作地的求他老爹去翠儿家提了亲,送去了丝绸布料珠宝金银,逼着迫着翠儿父母嫁了女儿。百姓多愚人,胆子也没有,遇事先要求佛问仙的忙一通。翠儿的父母仙佛未寻到,却招来了竹子精和他的小徒弟。竹子精有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只说事情包在他师徒二人身上,又说了好多话,哄得那一家人眉开眼笑。他的小徒弟抱了把破破烂烂的剑,冲着竹子精的绿袍子翻了无数个白眼。
到了娶亲的日子,王少爷骑了高头大马从城里晃晃悠悠的出来,带着两队人马,朝着翠儿家走。到了翠儿家,接了新娘子,装在轿子里,王少爷嘴巴咧到耳根子。许是红色的队伍太显眼,回去的路上,山上冲下一窝土匪,抢了新娘子打了王少爷,牵着马儿回了寨子,也不管王少爷在地上哭爹喊娘地说要让他爹剿了这窝土匪。
土匪把迷晕了的新娘子一路扛进山寨,困个结实扔进屋子,屋里挂了几条红色绸带,像是要成亲的样子。
半天过去,新娘子好似醒了一般,扭了几下身子,又不动了。不久,门被推开,一群人嚷嚷着老大给看看新娘子长啥样又被"砰"的一声阖门声关在门外。床上的新娘子又挣扎起来,被土匪头头一把按住掀了盖头。
盖头一掀,露出张白净的脸来,细眉杏目,脸儿尖瘦。"她"遭了一通罪,又慌又恐,眼底有点水光,杏眼瞪得溜圆,猫儿一般可爱,叫那土匪头子看的呆了,嘴里还念叨着:"好歹没便宜了那姓李的小白脸。"回过神来就向她脸上亲,一只手按着她头,另一只手就开始解绳子。刚把手解开,新娘子就不住的推他,土匪也不恼,左右这漂亮的小娘子今日就是他的夫人,挣扎之间又添情趣。他又顺着脊背解了身上的绳子,手下的蝴蝶骨有些硌手,土匪一边想着新娘子的光后背,一边想着给夫人多吃点肉,把她腿上的绳子也扯掉了。
不过是他胡思乱想的功夫,新娘子就翻身做主,两条腿在他腰上一钩双手钳住他脖子,将他压在床上。不过新娘子人小力气不大,全靠巧劲儿,同土匪头子在床上滚了两个回合,总算用绳子把土匪困了结实。土匪嘴里一边骂娘,心里一边想着手下的小子们忒不靠谱,竟劫了个男人上山。
新娘子扭了扭手腕开口说:"一群没脑子的土匪断了老子的发财路,先把你寨子掏空,再把你同你那些个蠢驴们扔下山去,最后烧了你这座破寨子。"
土匪头子满嘴脏话刚吐出来就被破门声打断了。绿袍子的竹子精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江澄你还挺能干的嘛。"
新娘子扭头看他,恶声恶气地说:"魏婴,你是在王员外家的水池里泡烂了吗,怎么才赶来!"一双杏眼中却露出几分期待来,十分的口不对心。
魏婴也不恼,只是笑着看他,江澄手上使劲,卸了土匪的胳膊,又在他身上踩了两脚跳下床,跟着魏婴出了寨子。
魏婴一路上一反常态,嘴里什么也不说,连撩持江澄的举动也没,总是盯着江澄看,眼里含着三月的水,嘴上挂着三月的风,柔情蜜意的看的江澄直犯恶心。于是他抬腿踢了魏婴一脚道:"你总盯着我做什么,恶心死了!"
魏婴破开房门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穿着喜服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一直以为身后口不对心的小徒弟只是可爱的紧,却不知江澄早就是翩翩少年郎,穿了那样一身衣服,漂亮的像留在花上的蝶,勾动了他心底的一点隐秘的想法。
魏婴在自己绿袍子上掸了掸,慢吞吞的说:"你今天穿的娘们兮兮的,还不准我笑吗?"他一张嘴准没好话,江澄果然又生气了,抬腿照他屁股又是一脚。
"好你个江澄,嗯?大逆不道还敢踢师傅!"魏婴捉了江澄往肩上一扛,"抓稳了啊,师傅带你飞下去。"也不管江澄说被顶到了胃飞身下山。
魏婴穿着他的绿袍子,又扛了一个穿了大红衣服的江澄,远远望去颜色甚是好看,像是趴在菜叶子上的大闸蟹,十分可口。到了山脚,江澄从他肩上下来,一脸菜色的跟着魏婴,去了翠儿家。魏婴进了屋子同翠儿一家说了今日之事,几个人坐在炕上开始重新商量对策,江澄在屋外呆的无聊,冲屋里喊了句,我先回竹林就跑的没了踪影。
回了竹林也没什么事干,于是跳到屋顶坐着,从衣服里摸出一根笛子,吹起笛子看走尸打架。
自从道侣夷陵老祖死后,含光君就一直云游天下,企图找到他的转世,二十年的光景过去了,连个影儿都没有。这日他在天上御剑,路过一片竹林,听见笛声阵阵,正是当年他在玄武洞里所做之曲,心中激动难忍,跳下避尘,远远的看脸竹屋上有个红袍的影子,想起温家靶场时魏婴穿的红袍子,眼中起了雾什么也看不真切,连屋子前面两只打架的走尸也视而不见。走的再近一点张嘴却只有一个"婴"字,再也说不出来别的什么话。
江澄老远就看见心里奇怪,这人从天上下来,走的像失了魂魄,却是丢了只鹰?他同魏婴一直住在竹林里,平日里只看魏婴买的话本子,那里面的仙长都养些飞禽走兽,这人也许就养了只鹰,便问他:"你养的鹰丢了吗,我在这林子里从未见过鹰飞过,不过我可以帮你找。"说罢又吹起笛子来,正在打架的两只走尸迅速消失在林子中,向远方的山中搜去。
蓝湛眼中终于没了雾气,也看清了少年的样子,也许是袍子变嫁衣太过惊人,蓝湛一时以为他是个姑娘,震惊之余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加沉默。
江澄看他好笑,张口说:"我都为你找鹰了,你都不谢一谢我吗。"
蓝湛听了这句话,想起刚刚说话的声音不是女子,应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少时在云深求学的故人模样,皱了皱眉,问:"你为何会吹这支曲,何人教你的。"
江澄心里觉着这人更奇怪了,方才丢了鹰伤心的很,这时又对他的曲子感兴趣,翻了个白眼说:"我一拿起笛子就会吹,你管我怎么会的。倒是你,丢了鹰伤心的很,怎么连鹰也不找了吗。"江澄说的是真话,他很会吹笛子,并且还能用笛子控制许多死物。他三岁那年魏婴嫌他地上抠泥脏,从竹林里随手一掏就做了根竹笛给他玩,没成想笛子刚放在江澄嘴边就吹出了曲儿,还有今天早上刚杀的鸡从屋子里扑腾了出来,吓得魏婴一屁股坐在地上化了原形插在地里。彼时江澄还没有生死的概念,只觉得没了毛的鸡走路很有趣,拍着手笑了半天,一点也没发现他师傅僵硬地杵在地里。
蓝湛听完默然,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江澄话里的哪几个字戳到了他痛脚,仿佛又要哭出来。
江澄见他丢了鹰着实伤心,便安慰他:"你的鹰要是在这儿丢了,很快就会找到的,若是没找到,你就养只新的,大男人总是哭哭啼啼做什么。"
蓝湛对着鸡同鸭讲的貌似江澄转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抿了半天的嘴终于开了缝儿:"你身旁还有其他人吗。"
江澄刚想应一句还有我师傅,话到嘴边却转了弯:"就我一个人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心中暗暗警觉,话本里的仙长们平日里就是斩杀各类精怪,若是这个男人晓得他师傅是只竹子精,恐怕要生出事端。
蓝湛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江澄面上露着不耐烦说:"我就自己住在林子里,身旁什么人也没有,不信就自己去屋子里看。"这座竹屋是魏婴给他搭的,除了江澄小的时候要他哄着才睡觉,剩下的时间魏婴一直都在竹林里睡。魏婴是个竹子精,也不需吃饭,等江澄可以够到灶台就再也不吃魏婴做的饭了,晚上睡觉时魏婴就化作原形同一林子的竹子一同随风晃动,还说不吹风睡不着,从此那座屋子就只有江澄一个人用,半点魏婴的痕迹也没有。
蓝湛显然是信了江澄的话,慢慢地转过身去。江澄还在叫他:"你的鹰不要啦?"他也没理,只说了句:"吹笛御物之术莫要再用,也不要让旁人知晓。"便踏上避尘,御剑离开。
江澄看他离开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不晓得碰上个怎样的怪人,想着想着就在屋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有魏婴柔情蜜意的脸,有天上飞的鹰,还有泉水般的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