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辛承连班都不上了,带着她就去妇产科医院。这次没有闹乌龙,检查结果和自测结果一致。辛承全身都写着欣喜若狂,但当他准备打电话回家报喜的时候,却被邱乐拦住了。
“中国人的规矩,至少过了三个月才能公开。”
辛承十分不能理解,“难道对家人也不能说?”
她摇了摇头,“容易掉。”
“那是迷信!”
“人命关天的事情,就算是迷信也得信!”坐在车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傻乐,“在伊尔库茨克的时候其实我就怀疑是了,没想到还真是!”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上次我来个亲戚都把你给紧张的……然后从医院回来的一路,你看起来又很失望的样子。”
辛承嘴硬道:“我那个时候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想着我一个中国人在俄罗斯产检什么都不方便,所以就决定拖到回来再说。万一只是亲戚来迟了,你也不至于又失望。”说着说着她看着窗外皱了眉头,“不去公司也就算了,连家都不回,你要带我去哪儿?”
车子一拐就往附近最大的生鲜超市去,“去超市,你想吃什么,全部搬回去!”
邱乐笑了,“我就一张嘴,肚子里的那个才多大?能吃多少?”
“今天是工作日,超市人少。”
她想了想,“但我想吃炸鸡皮、奶茶,还有烤鸡架!”
辛承听了差点踩了一脚刹车,“这些东西你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啊!都是吃的嘛!”
“没营养!”
邱乐不服,“为什么没营养?炸鸡皮里有很多胶原蛋白,烤鸡架那也是烤的鸡的一部分,上面的软骨很补钙的。还有奶茶,里面有牛奶啊,怎么没营养!”
辛承说不过她这个孕妇,只好先带她去生鲜超市采购。
超市很大,应有尽有。但一圈逛下来,他们却没什么收货,直到逛到了水产区。
邱乐在水产摊位前怎么都走不动了,指着那活蹦乱跳的濑尿虾就要吃。辛承虽然是个快要一米九的老爷们,但他实在是处理不来这种多刺多脚还会咬人的霸王虾。不过炸大虾总比炸鸡皮和烤鸡架有营养。生鲜超市里有代加工,他们就地取材,当场就让厨子处理了下锅。
一大盘的椒盐濑尿虾,邱乐吃得有滋有味。辛承坐在她对面,只是象征性地陪她吃了几个。因为吃的是虾,他们在生鲜超市耽搁了很久,待到买完东西回到家,已经快要到饭点了。
在俄罗斯浪了一个多月,这还是他们回国后第一次回邱乐的娘家吃饭。邱乐其实已经吃饱了,被两斤濑尿虾给塞饱了。但看着亲爸亲妈辛辛苦苦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她又不能扫他们的兴,只能免为其难地又吃了一碗饭。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出了娘家门她就拉着辛承去散步。
月黑风高夜,北风呼啸着。上海降温的了,是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潮。
西伯利亚的寒潮她可太熟悉了,毕竟她是刚从西伯利亚的心脏回来的。连风都透着一股亲切感,但吹在脸上的时候,邱乐还是不禁往辛承身后躲了躲。
“年后就不用再去上课了吧?”辛承问她。
“至少六个月前不能去上课。六个月后还是可以去动一动的,多跳我们这个舞种,不但不容易长妊娠纹,还好生!”
“那年后还去上班吗?”
“当然要去!明天就要去!”邱乐笑了,“我要上到生为止。尽量把产假留到生完后再用。”
“你可以不用这么拼!”辛承语重心长,“你想休多久的产假都行!”
“说好的公私分明呢,辛总?”邱乐啧啧摇头,挽着他的胳膊半个人都躲在他身后,“我可是事业型的现代女性。你别指望我在家相夫教子!”
“没让你做全职主妇。只是想让你多休息!”
她往他肩膀上一靠,“我要是多休息,你就得受累。我可舍不得!”
“心疼我?”
“你可是我的宝贝!”她顿了顿,“大宝贝!”
辛承眉毛一舒,望着夜空长吁短叹,“好久都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邱乐马上抬头看他,“谁?谁以前这么叫你的?”
“我妈。”
她笑了,“嗯,只有妈妈可以这么叫你!”
“她要是知道你怀孕了,一定很高兴!”
“等稳定了,我们马上告诉她!”遂又摸着肚子叹了一声,“可惜短时间内不能去伊尔库茨克看她了。今年没戏,最快也得是明年,得等孩子大一点才能带着一起坐飞机回去。”
“她会来上海看我们的,还有我爸和辛欣。等你生孩子的时候,等孩子满月或者百日的时候,他们都会来的。”
“预产期在九月。满月酒就不办了吧,十月正好是最忙的时候。这种宴席办起来也很累,那个时候我刚出月子,肯定丑得没法见人。我们给宝宝办百日宴就行,办场大的!”
辛承把她往怀里一搂,“都听你的。”
就这样,他们把怀孕这件事瞒得天衣无缝。直到阳春三月,邱乐出现了孕吐的症状。
她在办公室里一天就得吐好几回,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把前两个月的量都合并到这个月来吐了。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肯在家休息。辛承拿她没办法,因为依旧是她有理。
“哪个孕妇不是这样,边吐边上班的!这是一个过程,是现代女性必须要面临且克服的问题。”
继而,一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怀孕了。再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走漏了风声,伊尔库茨克那边发来了热烈的贺电。
邱乐猜是顾升连那个不靠谱的先把事情传到了总部,然后事情又传到了辛欣的耳朵里,最后家里就都知道了。
其实邱乐倒也不是逞强,她是真放心不下天裕这一块的生意。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天裕以及天裕公司的内部情况。张扬是康达的狗腿子,而她的前领导又不巧是棵墙头草。卡丘仕只有稳住订单量,才能压得住康达。
还有那个威娜,看起来似乎是要回头,但邱乐担心那不过是个障眼法,担心老伊万那个老奸巨猾会在某一个订单上耍阴招,反咬卡丘仕一口。
又一年的年中大促季即将到来,然而邱乐却依旧没有显孕肚,叫人不禁怀疑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大乌龙。
每年的大促季都十分忙碌,邱乐肚子里的宝宝也十分有觉悟地收敛了闹腾。孕吐症状消失,让她来去脚底生风,时不时地还要让辛承跟在后面提醒她走慢一点。
五月中下旬,订单平安落定,花落各家。待到平稳出完货后,邱乐的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样,一天比一天大。
俗话说,心宽体胖。但邱乐的胖,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肚子上。
腹中的胎儿十分活跃,时不时地就要给她来上一拳、踹上一脚。让她不由地怀疑肚子里的这个是不是个带把儿的。
闲来无事,邱乐和辛承讨论了一下宝宝的性别问题。如果一胎得男,对辛家倒是一件好事。但她私心还是想要个闺女,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但一想到自家那位女儿奴老爸,她又有点担心自己给自己生出个情敌来。
于是,邱乐很严肃地问辛承他上辈子到底招惹过多少姑娘要以身相许来报恩的。
辛承哪里还记得住这种事情。
最终,这个话题无疾而终。
由于肚子里的动静实在太大,在准备婴儿用品的时候,他们都按照儿子的标准来买。
三十五周的时候,邱乐还挺着大肚去天裕开会。夏日天热,再加上孕妇怕热,她穿得十分单薄。这就让她的孕肚显得格外壮观。
她像抱着个大西瓜一样,捧着自己的肚子站在天裕的前台边让四人帮的三个姐妹们轮番来观赏。
好事不止成双,娜娜年底要结婚,蓓蓓也怀孕了。
邱乐在等辛承来接自己的那会儿功夫,两个孕妈待在一起就聊开了。
“你也不怕到时候生个闺女出来!”
“女孩也能穿蓝色、绿色、黄色。谁说女孩就一定要穿粉色!”
“你不喜欢粉色系,不代表你的宝贝不喜欢啊!”蓓蓓问道,“下个月就要生了,你准备顺还是剖?”
邱乐斩钉截铁,“当然是顺!我准备趁自己年轻,抓紧时间生!要是剖,得两年不能再有呢!而且剖了一次,后面全都得剖!”
“你还真准备生三个啊!”
“至少得生两个吧!”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幸福,“最好是两胎就能把好字给生齐了!”
蓓蓓凑近问她,“肚子里的这个,你真的感觉是儿子?”
“我觉得是儿子,力气很大,老踹我!有的时候半夜被他踹醒!而且我怀孕后特别喜欢吃酸黄瓜。我婆婆给我从伊尔库茨克寄了好几箱来,我都实现酸黄瓜自由了!”
“你下个月都要生了,婆家有人来吗?”
“说是下个月中旬来上海,要待一阵子!”
蓓蓓八卦道:“住哪儿?”
“住我家呀!”
她啧啧摇头,“一边待产一边还要处理婆媳关系。”
“你瞎操什么心,我公婆人都很好的!”
蓓蓓唉声叹气,意味深长,“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话间,门口来了个人。
“哟,卡丘仕的老板来了!”蓓蓓扬声打起了招呼,“辛总,来接老婆孩子啊?”
前台的小Summer这才探出头来,“姐夫,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接了邱乐就走。”辛承笑得和善,“怎么没见娜娜?”
“今天请了半天假去选婚宴场地。”
“她要结婚了?”
蓓蓓点头,“年底办,来不来?到时候让娜娜给你们发喜帖啊!”
“当然要来啊!”邱乐笑得开怀,“那时候我宝宝都快三个月了!抱来放娜娜的婚床上,撒泡童子尿庆祝庆祝!”
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进入九月,邱家人和辛家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了起来,只有邱乐除外。她依旧大大咧咧,上班待产两不误。
伊尔库茨克那边邮寄了一大箱婴儿用品过来,独具当地特色,为婴儿房的布置添砖加瓦。
随着预产期迫近,邱乐的肚子也越来越壮观,她终于消停了。犯起了懒,也不怎么爱动弹。在家里,辛承伺候着她。在公司里,辛承依旧照顾着她。
下个月就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然而不巧的是,她还就得在这个时候坐月子。邱乐整理着手头的订单和资料,准备工作交接。其实交不交接都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接手她工作的是辛承。他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也经常交流天裕那一块的业务。即便在家坐月子,工作上面他们也能有商有量。
坐在电脑前,她打了个喷嚏,震得浑身一抖。肚子里的小宝宝似乎也跟着在里面翻了个跟头,让她觉得有点儿疼。
吃午饭的时候,邱乐胃口欠佳。
“也许是天热吧!”她吃着水果,“心里燥,胃口就不好。”
辛承有点担心她,“一会儿去我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一会儿?下午要是饿了就再点个下午茶。”
邱乐点了点头,无精打采,“是得躺一会儿,我觉得腰快断了!”
她这一睡下去,就睡得没边了。下午一点开始上班,邱乐愣是在辛承的办公室里睡到了三点。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肚子疼想上厕所。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辛承不在位置上。邱乐猜他大概是出去打电话了,于是就自己起来。
但她才走了没几步,刚把门打开,身体却突然震了一下,把她下了一大跳。紧接着,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赶紧低头去看。
“承!”邱乐大叫道,“承!”
辛承听到声音匆忙挂了电话往办公室里跑,以为她从沙发上滚下来了。但邱乐就站在门边,一动都不敢动。
他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搞清楚状况,“你睡觉的时候尿床了?”
邱乐如果能动,她大概会上去就给他一脚。
她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抱着肚子,咬牙切齿道:“我羊水破了!”
这一句惊天动地,让办公室外顿时炸锅了。不一会儿,被惊动了的人事小谭就跑了过来。她到底是个已婚已育的,有经验,看了一眼就赶紧让小倪叫救护车。
“羊水破了,小孩容易缺氧的!”
离预产期其实还有两周,这着实是让辛承措手不及,“那……那马上去医院!”
“你打电话给爸妈……”
邱乐说着就感到一阵阵痛,疼得她拧紧了眉心,撑着门框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承……”她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吐出的字眼却很破碎,“你,来!”
辛承赶紧挪了过去,给她支撑,“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了。因为胳膊被邱乐一把抓住,掐得生疼。
谭妍清拉了把椅子过来给她坐,“你这羊水已经破了,没俩小时就要生。”
邱乐咬着牙关,“怎么这么……快……”
“生得快总比生不出来要好!”谭妍清扶着她慢慢坐下来,“我生我们家儿子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顺转剖的。生得快是件好事!”
这一阵算是熬过去了,邱乐一脑门子的虚汗,抬头催促辛承,“快打电话给我爸妈。你还得回去把准备好的东西全都给拿过来。”
辛承哪里肯让她一个人去医院,“我先陪你去医院!”
顾升连挪了过来,“老大,家里钥匙和车钥匙都给我,我替你跑一趟。到了你家,跟你通个电话,你告诉我东西放在哪里,我顺便再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一起送去医院。”
邱乐一直觉得他这个人不靠谱。但这一番周密安排说下来,她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辛承二话不说就交了钥匙,这才拿起手机给邱乐娘家去了个电话。
时隔一年多,救护车再次停在了卡丘仕所在的办公大楼下,接的也还是同一个人。车子一路呼啸着往妇产科医院去,邱乐被直接推进了产房。
她实在是太疼了,疼得紧紧攥着辛承不肯松手,硬生生地把他也一并拽进了去。
因为邱乐的进程太快,他们没的选,只好进了大产房。她被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产妇在生孩子了。一个在喊妈妈,一个在骂老公,各个都是鬼哭狼嚎的。辛承一个大男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突然吓成了个木头人。
“承……”
邱乐疼得直哼哼,但与边上两位比起来,她就算很安静的了。
她的进程非常快,快到连接生的医生都不相信她这是第一胎。当边上还在哭天喊地的时候,她不声不响地已经到了临门一脚。
邱乐其实还是很疼的,疼得一秒钟都不想要再忍受。之前立下要生两个甚至是三个的豪言壮志已经荡然无存了,她只想快点结束。
孩子出来的时候没有哭,只听到了冰冷的金属敲击声。辛承探头去看了一眼,有点急。
卸完货的邱乐已经精疲力尽了,瘫倒在产床上却还惦记着宝宝的性别。
“承!”
“嗯?”辛承回过头来安抚她,“孩子在动的,应该一会儿就会哭了,你别担心。”
“你看到没有?”她感觉像是开奖一样,岔气道,“儿子还是女儿?”
辛承当然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此时并没有戴眼镜。
邱乐急得又问了一声,“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建设银行还是招商银行?”
他倏尔一笑。
“儿子?”邱乐有点看不懂他这个笑,不确定地继续猜,“女儿?”
辛承索性往她的产床边一靠,气定神闲又不失欠揍地道:“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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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至此,九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我可是难得写这么温馨轻松的小故事呢!不过因为整个框架格局不大,写起来总感觉差点意思,不过瘾。
最近有一些想法想要表达,所以下一个故事也许你们会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亲爱的朋友们,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