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黄河百害,独富一套。套就是指河套,我的家乡。被称为塞上江南的地方。
天下黄河九曲十八弯,自古以来黄河总是泛滥,随意改道,水患不断。由于流经黄土高原,携带了大量的黄沙,边走边沉积,所以河道不住的抬升,甚至高于地平面,由此获得了“地上河”的称谓。水具有流平性,只要有一处决堤,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狂飙。河套平原被称为冲积平原,应该由此而来的吧。
今天我有幸坐一回渔船,一览黄河沿岸的景色,颇感新奇。
船是艘由铁皮打制而成,中间被制成两个仓,一个用来休息,里面生一个小铁炉,取暖兼做饭,一个用来盛放抓到的鱼。船头放一个硕大无比的铁锚,停船时用以固定船,船尾是一个汽油发动机,好像说是8马力,对于这样一个简易的铁船来说也算是高配了。
携带黄沙的浑浊河水,在这里静悄悄的流淌,恬静的像怀春害羞的少女。微风轻轻吹过,荡起阵阵的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忽闪忽闪像夜晚无数不停眨眼的星星,很是悦目。
我们乘坐的小渔船自东向西逆流而上,速度并不快,我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黄河的两岸,左岸是沉积而成的泥土,被流水日夜不停的冲刷着,犹如斧劈一般,不时听到塌落的声音。黄河右岸毗邻市区,国家投入重金来守卫这座城市,一块块磨盘大块的石头被铁网包裹,然后投入堤岸里,防止它的改道。一车石头将近20吨,倒进去只是泛起一个个大一点儿的浪花而已。就临河这一段,最多的时候有将近100辆翻斗车在这里疯狂的作业,一车一车的石头倒下去,将一个左岸装扮成了铜山铁壁。
黄河的宽度没有个标准,一会儿宽一会儿窄,就那么随心所欲,犹如它不受拘束的性子。其实黄河的两岸也没有个明确界限,只是一个范围,它的边界可能是它曾经到过的地方,也可能是政府对它容忍的界限,防洪堤就是它的两岸,,绝对是不容它越过的底线。无论是每年开春解冻时水位极速攀升的流凌,还是汛期大浪滔天有如大军逼宫般的冲击,防洪堤始终稳如磐石,固若金汤。洪水猛兽就是再骁勇,岂能挡住同仇敌忾的军民一心?何况唇亡齿寒呢。
如今的黄河犹如圈养的野兽,只能在给它划定的势力范围内亮亮爪子,露露獠牙罢了。
现在我们就现在河的右边泥沙淤积的岸边下了船。岸边是河水肆虐过的战场,沟壑纵横满目疮痍。芦苇就像黄河的守城部队,在它退却的地方,地面上很快就会被芦苇掌管,并四处的蔓延,似乎是在表明这是它的属地一般。可在相对平坦的地方我看到了成片成片的向日葵的根茎,我知道沿河居住的农民耕种河头地,可从未想过竟然离河如此之近。难怪说是看脸收成,靠天吃饭。黄河一个咆哮就大水漫灌,绝对让你颗粒无收。这是虎口夺食啊!人与自然,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战斗,现在看来,黄河当前是稍逊一筹呀。
与农民的虎口夺食相比,黄河的渔民就是在虎口拔牙。黄河流经的地域广,汇入的水域多,造成了黄河水系里鱼类等水产种类繁杂。其中的黄河鲤鱼更是闻名遐迩,以肥美,鲜嫩,营养丰富而著称。造成这一特点的是因为跟随着黄河带来无尽挑战锻炼的结果,同时水里有着大量的泥沙,携带着各种的矿物质元素,随着鱼的一呼一吸,改善着身体,也改变了它的身体机能,所以它的美味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
今天我们就要来分的一杯羹,特别是在这化冰河开之季,从前就听说过,开河鱼味美,有着“宁舍一头牛,不舍一个鲤鱼头”的传说。大家跟着渔老大,一个魁梧,健硕,黑脸白牙的中年大汉,个个目露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如同被注了鸡血的战士一样。
天空中白鹭不时掠过,尖锐清亮的叫声在空旷的天空中,格外的悦耳。不远处几只灰褐色的水鸭子在悠闲的游弋,不慌不忙,对我们的经过那么熟视无睹,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行河中间那横空出现的陆地,其实是泥沙沉积澄起来的沙丘,三五只雪白的天鹅,在那里搔首弄姿,姿态倒也是优雅万千。可这一切都不入我们这一行人的法眼,众人皆为“美食”而来,奈何以景诱之?
我亦不脱俗,眼目四下里环顾,寻找着渔老大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找那些低洼的水坑或者叫水塘。因为那些地方在冬天结了冰后仍有足够的水可供大小的鱼儿生存,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周围的冰化了,水就会从四面汇聚过来,让这原来的水塘逐渐变成宽广的水域,直至汇入大河,那里的鱼儿也就犹如困龙升天,脱困渡劫。
眼下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些水塘在刚刚解冻,或者是化非化的时候找到它,除去上面的浮冰,然后就能将所有的鱼儿一网打尽。
脚下的地面非黑即白,白的是没有化开的冰,但已经没有了它应有的硬度,成了松散的冰晶,脚踩上去咔咔直响,黑的是解体的冰,化成的水,湿润了的沙地,一脚下去柔软中带着坚硬。四处还横七竖八散落着许多葵花的秸秆。这分明就是一片葵花地,哪来的坑?可坑又在哪里?
我们一船九个人,两人一组共分成五组,渔老大独自一组。然后我们四处散开,就像一张铺开的大网,终点就是彼此目光所及的极限处。
我和一位50多岁的大叔一组,大叔头发灰白,面容清瘦,脸上布满了沧桑。我们边走边攀谈着,我终于知道总算是跟对了人。大叔深藏不露,十五六岁就是套里打鱼的好手,一片手工织成的抓网,撒出去就是一个标准的圆。打鱼经验何止一箩筐,只是少在黄河边上打。我跟着他边走边问,大叔很健谈,也很友好,对我有问必答,二人相处倒也甚欢。
终究还是渔老大对这滩头熟悉,刚刚组建的群里传开了语音,号召大家赶过去,说是找到了一处绝佳之地。当我跑去通知不远处的大叔时,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水面上漂浮着好多的鱼,有大有小,种类各异。对,就是漂着,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正值中午,太阳当空,水面上的温度比下面高出很多,水底憋屈了一冬的鱼儿,此时正在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日光浴呢。
大叔对我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的拿出了渔网,轻轻的整理好,对着鱼儿密集的区域,兜头撒了出去。当看到土黄色的渔网被铅铁做成的嚼子欢快的带入到了水底,我的欢呼终于出声。我随手拿出了手机,等待着拍下收网时那份壮观。
大叔特别的淡定,气定神闲的收着网,尽管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境遇,也许这就是人生中练就的喜怒不着于色吧。当整片网被拉出来的那一刻,我还是被震到了,网里的鱼儿扭动着耀眼的身体争先恐后的跳跃着,大的,小的,黑的,白的没有一个安静的,是在欢呼自己终于可以跳出水面,贪婪的呼吸这自由的空气?还是在竭力的想摆脱这悲惨的命运?我的手机和我的大脑此刻均已定格!
“快拿网兜装呀,要不都跳回水里了。”大叔的一声提醒,让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于是我便手忙脚乱起来,终于和大叔一起将所有的鱼儿装进网兜,沉甸甸的,大叔说足有20斤。我迫不及待的把这个视频发到了群里,看到大家发来的鼓掌和雀跃的企鹅,我高兴的半天没合拢嘴。
渔老大只发来三个字“继续打。”然后就没有了。于是我和大叔开始了两个人的热火朝天,一个撒网一个装鱼,不到五十平米的水塘被我们不知攻击了多少遍,本来就浑浊的河水,此刻粘稠的犹如一溏稀泥。好多的鱼儿只会在水面上晕着头打着转,大叔说是缺氧的表现,我没心没肺呵呵的笑着。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收了工,看着三个装满鱼的网兜,我傻眼了,不用大叔说,我都知道这几个网兜加在一起重量绝对超过了一百。我试着提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这不是目前我们能够搞的定的。我两带着网朝着渔老大的方向走去,网兜里的鱼等最后大家一起来取吧。
那里也是一番忙乱的景象,不同于我们的是,这里水面是我们那里的三四倍大,上面的冰最厚的地方有一尺多,不过令人欣慰的是都是酥冰,冰凌的堆积,一碰就开始碎。大家砸冰的砸冰,往外捞冰的捞冰,渔老大和其余的人拿着一片大网在水里来回的拉,每一次收网都有大量的鱼儿入账,等我们赶到时,装满鱼的网兜已经有七八个。
太阳偏西有了落山之势时,渔老大一声令下,我们停了工。一个是需要收取胜利果实,另一个就是不能杀鸡取卵般的竭泽而渔,要留下一些鱼种让它们繁衍后代,生养休息。
想不到一个普通的渔民竞有如此的觉悟,我不禁暗暗赞叹。
我不知道今天我们的疯狂捕捉会不会影响到鱼儿的繁育,但如果有更多今天的我们,那一定会是鱼类的灾难。正当中悲秋伤神之时,听到渔老大说,再过一周就是禁渔期了,因为那时的鱼儿要开始排卵甩籽了。我长输一口气,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当我们把所有的鱼放入船舱时,已是夕阳西下,周围叫不出名字的飞鸟不时的起起落落,估计是欢呼着我们的离开,毕竟是我们侵扰了它们的生活,破坏着它们平静的世界。
随着落日余晖,满载着鱼儿的小船吃水更低,虽然大家都很疲惫,但想到满满的收货,几个年轻人还是兴奋的唱起歌来。
是那首李晓东的“把酒倒满”,我想今晚一定有人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