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无名山上,一颗大榕树,一间茅草房,两位白发老人,正一坐一卧,一抚琴一小憩。
“又一年月圆,你我已过几个春秋?”
抚琴的老人轻声问话,他的声音轻轻地,融入琴声中。
“也许,早过了一生。”小憩的老人奇迹般的回话,然后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双眼里,只见身边人。
十一年前,风月楼中。
“若雪?这个名字怎么样?”
“为何?”
“因为你看起来像雪一样,洁白无暇。”
“我可是男子汉。”
“是是是,我的男子汉,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呀,可不要哄我才是。”
早晨的暖阳洒进房内,桌上的小粥冒着微微热气,洁白的床幔后,是春风无尽无休。
“公子,公子?”走廊传来小厮的声音,没一会儿,大门前就响起焦急的脚步声。“公子,老爷找您呢。”
门内没有任何声响,过了半响,门内人才缓缓开门。
离开前,那公子回头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因为本公子最喜那落雪之时。”
“公子莫让老爷等急了。”
那公子走后,若雪才起身喝着微凉的小粥。“雪倒是很美。”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回响在屋内,“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敢在那风月楼里乐不思蜀,你简直丢人。”
“爹,是我的错。”
“滚!别在让我见到你,你给我滚!”
好!我迟早会离开这里,和若雪一起,生老病死。那公子只敢这般想着,默默地退出到屋外。
公子是老爷的庶长子,从小就不得老爷喜爱,母亲也早逝,在这宅邸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像雪花一样,转瞬即逝。”公子站在大门口,望着昏暗的天空,想起那张清秀的面容,终于心生些许欢喜。
“若雪这个名字也不错,你喜欢的话就叫这个吧。”瞎眼的老人细细磨着手上的木雕。
若雪好奇地看着老人的动作,有些琢磨不透老人是如何不用眼睛做着木雕的。“谢谢爷爷。”
听见回话,老人的动作更慢了,“是哪家的公子?”
“爷爷?”有些不知所措,“您都知道?”
“希望不是虚情假意的好。”爷爷又开始细细打磨木雕,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月亮高悬于空中,院中两人对坐在小桌上,清冷月色洒在桌上清酒上,点缀些许细碎宝石。
四下无人声,只余些走兽觅食时慌忙的脚步声。
“我会带你走,离开这里,对影成双。”公子的手覆上那双白净的手上,一字一顿地说:“你愿意吗?”
愿意两个字不经大脑就从嘴边溜了出来。于是两人相顾一笑,对着沉沉月光,只贪杯欢。
“等我。”
“好!”
月色下沉,月色照在杯底残留的清酒上,洒下淡淡清辉。
第二天,若雪早早出门,什么都没带,只是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衫,披着厚厚的披风,在寒风中等待。
一日一日又是一日,若雪没能等来公子,却等来了公子要成亲的消息。
月亮终于不再爬上枝头,杯中也不再有残酒。没了人语走兽闹,漫漫长夜,无人眠。
“一拜天地!”欢声笑语在耳边响起,就连在梦里,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再是自己。
一日一日又一日,若雪还是没能等来公子,却等来了公子成亲日的渐近。
“终是薄情郎。”爷爷还是做着木雕,眼角却有些湿润。
“薄情郎。”
那夜,是公子成亲前夜,月色正好,洒在大地上,久违地下起了小雪。
“下雪了,真奇怪。”若雪披着外衣站在屋外,没有睡意,“终究无人在身旁。”
雪里混着泪珠,公子当初承多少诺,泪珠便有多少颗。
远处脚步声渐起,门被扣响,来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带着两个大包,一见门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若雪肆无忌惮地跑在无人的街道。
两人一路跑出城去,毫无目前的一路跑着,直到筋疲力尽,才倒在背风的石头旁,大笑,狂笑。
两人一路走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在榕树下,公子拿出包里的喜服,两人便成了各自的幸福。
白衣换红衣,青丝换白发。
“你还记得吗?”
“记得。”小憩的老人轻声回答,轻笑。
“那就好。”抚琴的老人停下手指,清泪两行,落在小憩的老人手上。
小憩的老人盯着泪珠,“我这辈子最喜欢雪了。”
“我也是。”
夜幕来临,老人独自回到茅草屋里,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