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我还是，有了一道影子。

筑起我的第二座城墙，堆砌的砖头的间隙透出一道光来；墙上有斑驳的印迹，没人能懂的印迹。他用心告诉我，我并不孤单。

他是那道影子。没了光，反而越深的影子。

每次注视着苍茫的夜空，心空落下一阵阵流星雨。这是残忍的，对我来说，这是令人痛不欲生的，之后又好比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丢了一只你的鞋子，或是掉了你一直依赖的眼镜。你走不得了，看不清了。流星的尾光折射出一道道茫然。那是真的，你也做不到掌握整片夜空，流星还是刺眼的。

但我倒下时，就听见一声声与我心跳一样的呼吸。

是那道影子。那道不离不弃的影子。

就没想到，我倒下时，与他的距离最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他在我心中划过一笔，不深不浅，点中最脆弱的脆弱，然后又灌注最希望的希望。难以置信的，也是让我溢满感动的。小小的帽子里，又装满了纸币，纸币上留有他的心语。

就是这道影子，又撑起我倒下的身躯。

光亮的世界里，这道影子是灰的，灰得让人无助；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又是亮的，驱散我眼里所有的黑暗。

我的天空挂满了星星，星星上挂满了忧愁。

我总是蹲下身子，和影子一起遥望前路。他的脚，和我的脚，都踏在这脚印里。这些脚印，很深很深，嵌在我的心中。可路远了，就挣脱不了长久的习惯了。

但路还是告诉我，我和影子要分开了。

真的是可以触摸得到的未来——这也仅是未来的形式而已。影子也有自己的路，我的路和他的路不过重叠了一段。我把手放在第二座城墙上，面对着那些斑驳的印迹，空诉着第一座城墙倒塌的悲哀。

一阵剧痛，席卷整个心脏。

我又倒下了，他还在。影子的呼吸还是和从前一样，与我心跳的频率一致。不过更深沉了，是这个世界更深沉了。

第二道城墙会垮么？影子告诉我，不会。

我信任他，当我躺下负伤累累的身子，贴近影子时，黑色的影子是白色的。他的手掌刚好合上我的手掌，纹路里又马上流动着力量。

当影子再也不在时，我和他已合二为一了。

写于14年4月9日

——《陈事》--陈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