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好日子。早晨起来,迈着慵散的步伐,推开窗户,小区草池已然草长莺飞、绿草茵茵。春草的香味扑鼻而来,随风拂过面颊,轻柔地、淡香地宛如姑娘的纤手,摇曳着你的灵魂,让你感受到生活的充盈与美好。
抗击新冠肺炎已经三个多月啦,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人们开始尝试着走出家门,移步户外。这次疫情阻击战再一次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遵守纪律的好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超大的灾难面前,我们向世界、向全人类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但这场战斗带给我们的心理恐惧、财产损失和血淋淋的教训何时才能让我们觉醒与消弭?!
妻已做好了早饭,儿子尚在睡觉,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由于新冠病毒的影响,上班成了值班,居家成了奉献,家长变成了教员,学生变成了不上学。每天辅导儿子上网课成了我们必须面对但又难于面对的一个难题。倒是欢乐了儿子,既不用每天去学校面对老师的批评与管制,还能偷偷玩玩手机游戏、吃吃好东西。哎,这世道变得......。
大自然总是在默默地向前发展变化着。它遵循自然法则,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花草树木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有各自的生存之道。它们在按照自己的属性,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它们不知道,未来迎接它们的是明媚的阳光还是雨雪冰霜。
人与自然是客观的整体存在,社会是人与自然共同构成的完整统一体。人类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脱离自然界凭空创造一切;离开了自然,人类不仅无法证实自身的客观现实性,而且无法从事任何意义的改变或创造活动。因此,面对自然,我们应当心存感激和敬重!
然而近代工业革命以来,由于过分地追求利润,过度地伤害自然,生态危机和环境问题频频发生,海啸地震、洪水泥石流、物种灭绝、资源枯竭、土壤沙漠化、气候变暖、极地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乃至各种疾病、传染病肆虐横行,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与发展。表面上看,这些问题似乎是自然演化过程中不能规避的自然问题,深层审视则是一种严重的社会问题。
马克思说,“人类历史上任何不以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最终带给人类的只是灾难。”自然界的必然性不是人类的、或逻辑的必然性,人类不能以人类自身的需要与好恶去认识和改变自然。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人类对自然界的侥幸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对我们进行报复。
望着窗外的绿草,不由人春心萌动、心生勃勃生机与活力。往昔那些欢乐的场面与身影又浮现在眼前,惬意的聚会、放纵的闹酒、静静地赏茶和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激烈争辩地商量事情、研讨工作......。哎,这一切的一切,恍若昨日,又何其陌生。
“哎,发什么呆哩?吃饭啦。”“噢,好,好。”看着已端上桌的饭菜,我收拢回走远了的思维,和儿子一起坐在餐桌旁享用起妻子的劳动成果来。与儿子相比,我最大的一个优点是,无论妻子做的饭菜合不合口,水平高低如何,我都是一味的称赞和感谢。我爱做饭,深知做饭人的辛苦。儿子则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不吃。
“我想给你商量个事情。”妻说。“噢?你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转转,整天憋在家里防疫,都快把人憋疯了。孩子从防疫那天起就还没出过门哩。”“嗯......,好!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人被逼急了也会铤而走险。说走就走。吃过早饭,准备好口罩、酒精、护目镜,在国内疫情相对稳定、境外疫情风险增大的情况下,我们计划沿着附近的黄河出去走走。这样安排一是人流少,二是空气好,三是风景美。大家一致赞同。
走出小区,街道上来往车辆虽然有所增多,但与疫情前相比还是少了许多。商店、饭店、各色商铺大都开了门,但要么在门口支张桌子不让顾客进去消费;要么即使进去了也要戴着口罩间隔一米、且不得超过规定的数量。走在马路上的人们更是口罩遮颜、行色仓皇,即便是碰见了熟人,也都是离老远就把手高高举起,在空里胡乱比划(招呼)几下,生怕别人拉去握个手。
大街上显然冷清了许多,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丝丝恐慌。目光所及给人以差强人意、惶恐不安的感觉。我忽然有点想哭。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大自然要这么惩罚我们。
儿子却是异常的兴奋。一会儿打开窗户要看清楚外面的风景;一会儿摘下口罩要呼吸新鲜空气;一会儿打开音乐抱怨好长时间没有听车载音乐了;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到沃尔玛买玩具、到大饭店吃大餐。他妈急的一会儿说服教育、一会儿喝斥吓唬,按下葫芦浮起瓢,终究敌不过儿子的执着与任性——在街角处一个小超市里买了些好吃的和好喝的,总算暂时应付了过去。
沿着学苑路往南走,最南端便是运城盐池,与市区已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再往后中条山由远及近,与盐池咫尺为邻,山水相连、相映生辉。运城市依山傍水(盐池水)而建,自古以来底蕴丰厚、圣贤云集。运城南高速收费口就坐落在这一山一水之间。当车子驶入高速的一刹那,我的心莫名的为之一振,豁然开朗起来。这就是自然界的力量,环境可以改变人的心情。
约莫三五分钟后,一个写有“常平”的路牌渐渐映入眼帘。这便是闻名遐迩的常平关公家庙。它南依巍峨秀丽的中条山,北临碧波万顷的天然盐湖,山明水秀,地杰人灵。家庙创建于隋朝初期,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这里是关公从出生到离家出走前一直生活的地方。家庙大门正对面的中条山南麓,建有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关公站立铜像,器宇轩昂、雄气赳赳。每次经过,我都会默默地行以注目礼。
再往前走,便是芮城县和解州镇的分界处。往左行,穿过中条山山洞就是芮城县的陌南镇;往右行,便是建有全国最大的武庙(关帝庙)的解州镇。历史上这里曾发生过黄帝战蚩尤的故事,也是黄帝和炎帝肢解蚩尤的地方。据说,蚩尤被肢解后血流成河,形成了五颜六色的盐湖。后人因此将这里称作解州。
正当我搜寻该在何处左拐前往芮城方向的时候,左前方中条山脉大片大片遭到开采后裸露的山体,让我煞是惊讶。这是谁这么厉害,竟能让大片大片的山体脱了衣装、剥了皮肤。
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特征和尊严。人对自然应当尊重。尊重不意味着屈服。我们可以合理地利用自然、科学地改善自然,但绝不能盲目地破坏自然。保护自然,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然而可怕的是,在人类社会演变的长河里,随着财富、权利、野心的不断膨胀,一些人不但想征服人类,还想征服大自然。这是人类的劣根性。最近接连发生的一些自然灾害,是否预示着自然界对人类的新一轮惩罚已经开始。
年前澳洲大火整整烧了4个月,180公顷的森林变成了焦土,大约12.5亿只动物死亡,65万余只蝙蝠为躲避大火涌占人类城区。1月份菲律宾阿尔火山喷发,直接引发了约75场地震。2月份南极天气最高温度达到了20.75摄氏度,冰川融化速度明显加快,后果相当可怕。东非的蝗灾,多达3000亿只蝗虫每天疯狂地吞噬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还有这场让人揪心的新冠肺炎疫情。面对自然灾害,人类其实很无助、也很弱小。
与自然相处,我们应当学会留白。留白是一个艺术语言,意思是当你在作画的时候,不要画的太满,要留出一定的空白让观赏者去想象、去思索、去构建、去创造。就像欣赏断臂维纳斯一样,让人产生无限的想象美。不同的观赏者,可能对同一幅艺术品的实景部分产生相同的感觉和认识,但对留白部分的解读,却一定有着只属于自己的独特感悟和想象。好的艺术家都是留白高手,好的艺术作品都有意境幽远的留白。
自然界其实就是一张放大了的画卷。人因自然而生,对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人和自然若要和谐共生,就要在合理利用自然的同时,留白自然,呵护自然。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背负子孙后代的骂名。客观与自然是先人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们怎么接受的就应当怎么还给我们的下一代。
过了分叉处很快便到了中条山隧道口。这是一条很长的隧道,汽车在里面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走了出来。以前从运城到芮城县城,要翻越中条山的二十岭。那是一条光有技术没有胆量绝对无法通过的盘山公路。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一边是万丈深渊,更可怕的是一个弯子转下来不是180度就是360度,稍不留神就有危险发生。每一个生活在运城的芮城人心里都有一段既心酸又惊险的过二十岭记忆和经历。
其实,早在上个世纪末,当时的芮城县领导就有人提出要钻山洞打通芮城到运城的地面通道。只是当时两个主要领导意见不统一。群众形象的说:“一个要钻山,一个要买烟”。后来,山洞没有打成,建了一个永乐卷烟厂。当时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连续多年都是支撑芮城财政过半江山的钱袋子。事实证明,建烟厂的确拉动了芮城的经济发展,只可惜在后来的国家烟草政策调整中,烟厂被迫停了产。
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钻山建路也是一个十分超前的好主意,尤其是在二十多年前,更加难能可贵。试想如果当时的两个领导,能互相退让一点,建了烟厂之后再钻山打洞修通地面公路,那芮城的各方面发展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下好了,有了隧道,去一趟芮城县城也就40来分钟,并且全程都是高速。
出了隧道,约莫三两分钟,便出现了一个芮城县城与陌南的分界牌。沿着陌南的方向走,很快便看见一排钢筋搭建的“芮城欢迎您”标语。真欢迎、假欢迎咱不知道。只是在抖音上经常看到,好多长年客居他乡的芮城游子,看见这块标语牌后,异常激动,纷纷下车拍照留念。在他们的心里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故乡芮城还没有忘记咱,还一直在欢迎着咱的回来。人其实很简单,短短的一排字,就能暖热一大群人。
陌南镇是芮城县东的经济文化中心,就像风陵渡镇是芮城县西的经济文化中心一样。然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县东县西素不相和。闹得最凶的那些年,县城各单位领导班子搭配都要县东县西力量均衡,局长若是县东人,书记就要配县西人。我想过其中的缘由,无非两点:一是风陵渡历史上属永济县管辖,历史归属感和认同感不强。二是县东人性格沉稳、冷静周全、理性色彩较浓;县西人性格冲动、热情豪爽、感性思维较重。
走出芮城,历经这么多年人世沧桑之后,我渐次明白主要还是当时的领导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平时不注意很好地教育引导,有时还予以默许,导致了这种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存在。其实,芮城县东县西人都很好,我就有好多县东的亲戚(我是风陵渡人),县东的朋友就更多。
到了陌南,今天的沿黄河游就到了核心部位。从陌南到平陆县城,在原沿河老路的基础上政府新修了一条崭新的沿黄一级公路。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呀!自然风景交相叠映、如诗如画、美不胜收。眏入眼帘的,不是树木参天、浓厚茂密的乡间大道,就是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黄河美景,要么就是依山傍水、自成一景的田园风光。
这里是芮城与平陆的交汇处,殷商时期叫芮国和虞国。相传当时两国居民为争夺相邻的土地,经常发生争执和械斗。两国君主为解决此事而去周地请教周文王。沿途看到周人“士让大夫、大夫让卿;男女不同路、斑白不提携”,遂认识到:吾人所争正是人家引以为耻的呀。于是回国后你让我一尺,我让你一丈,久而久之空出了一块闲田,被后人称为虞芮和合、以为闲原,也叫“虞芮闲田”。
此事在当时的社会引起了极大反响,既宣传了周朝的礼制,也为各个诸侯国弃商归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周武王牧野之战灭商建周之后,为了纪念虞、芮国君让田的和合精神,在芮城县陌南镇檀道村和平陆县洪池乡南王村交界处修了一个庙,在庙里立了一个碑,还种了两棵象征两国人民和好的柏树。这个庙后人称为“坛道庙”。《诗经》中记载的“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说的就是这里。
听我讲了这个美丽的故事之后,妻子立即表示要去看看。打开百度导航,我们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地方。进入大院,首先看到是那两棵已有三千多年的古柏。它们虽历经沧桑却仍然枝繁叶茂,树枝及根部相交连理,巍然耸立,恰似一尊巨大的雄狮,昂首东望,让人感叹不已。期间,遇有三三两两本地人、间或还有些外地人在此游览。当地人告诉我:西边的那棵树栽在芮城境内,东边的那棵树栽在平陆境内。虞芮百姓自古就有年年祭拜古柏的风俗,但各祭拜栽在各县的柏树。
“坛道庙”位于大院的中轴线上,坐北朝南,正对古柏。前面是屋基较高的献殿,献殿后面是正殿。正殿内有三尊塑像,中间是后土娘娘,左右两边是尧帝的孪生女儿、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三尊女神一排而坐,且位居正殿,很是少见。每年的农历三月十八是娥皇女英两位娘娘的生日,也是“闲原”人民的盛大节日。十里八乡的人们在这里自发组织迎神赛社活动,热闹非凡,吸引黄河两岸山西陕西河南的善男信女前来参拜。
更为有趣的是,这里还是祈福求子的圣地。三位娘娘本来就是送子女神,再加上院内的两棵柏树,东边的那棵无籽为雄性,西边的那棵有籽为雌性,浑然天成、不离不弃,更加增添了这里的神秘色彩。每年庙会期间,这里都要举办“摘花大会”,摘到黄花可得男孩,摘到红花可得女孩。热闹非凡,据说灵验的很。
离开了“坛道庙”,车子径直向南走,不一会儿便来到沿黄路上。望着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苗、果树、村落和远山,看着池塘边轻舞飞扬的树枝和玩闹嘻戏的孩童,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然界留白的力量。假如我们的先民们历尽艰辛没有把“坛道庙”、古柏和碑刻完整地保留下来,假如我们周围的自然生态完全被破坏,我们还能这么惬意地与远古的自然和文化交流、对话吗?生活在一个自然没有根、建筑没有根、文化没有根、道德没有根,一切都是现代人创造出来的现代元素的社会里,该是多么地枯燥和可怕呀!
我们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太多地夸大了人的主观意志和行为力量。面对末日洪水,西方人选择在诺亚方舟内躲避,但我们的祖先选择的却是大禹治水,与灾难作斗争,最终战胜了洪水。假如一座山挡住了你的去路,西方人的选择是搬家,而中国人的选择则是愚公移山,把山搬开。太阳太热了,有个叫后羿的就射去了九个,剩下了一个人类就太平了。一个叫精卫的女孩儿被大海淹死了,她化作一只鸟复活后就天天衔泥土填海。
古人们创造这样的寓言故事,一方面可能是我们这个民族在历史上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借用它来提振士气、鼓舞人心;另一方面这些故事针对的都是一些自然灾害,是为了改善自然、战胜自然灾难,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去破坏自然。不顾一切,甚至于以牺牲环境、违反规律去追求某些东西,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未必就好。就像人的需求是多方面的一样,社会发展也应该以多项指标来考核,而不是单一的。
突然,汽车向左急转弯的一瞬间,右侧边出现了一条白茫茫的玉带。“看,黄河!”儿子兴奋的喊了起来。透过稀疏的树叶,隐约看到一条大河向我奔来,那宽阔的气概似有千钧之势、万元之力。举目望去一望无垠,气势恢宏。“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东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李白的这两句诗用在此处十分贴切,我不由得吟出声来。
在大家一致的意见下,我们将车停在了安全位置,然后来到黄河岸边一块长满树木的草地上。这里是晋陕豫黄河金三角地段特有的沿河风光。河岸两边既不是高垣横亘、也不是怪石嶙峋,而是沃野良田、绿树成荫。
“爸爸,黄河水断流吗?”看着滔滔黄河,儿子突发奇想的问道。“黄河水以前是不断流的,后来黄河流域茂密的森林遭到人为的毁灭性破坏,生态环境失去平衡才出现了断流。”“那现在还断流吗?”“不啦。”“为什么呢?”“因为有了小浪底水库。”“小浪底水库怎么能让它不断流呢?”“那是因为小浪底水库有巨大的调蓄功能。上游水流量大的时候,它就把水蓄起来往下游少放点;上游水流量小的时候,它就用蓄好的水往下游多放点。”“哇,这么厉害。”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中华民族能繁衍生息下来,黄河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从我国真正有意义的王朝夏朝开始,4000多年的文明进化史中,历代王朝在黄河流域建都的就有3000多年。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直在黄河流域。
从洪池乡进入沿黄路,到平陆县城,全程都是沿着黄河边逆流而行。黄河岸边的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快到一个村口时,儿子说他想要嘘嘘。一看四周无人,全是果树和麦田,索性做了回野蛮人,让儿子下车后就地给以解决。我和妻子也借机欣赏欣赏周边的环境。就在我们返回车内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柴烧味扑鼻而来,儿时的记忆强烈地涌上心头。
这真是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此情此景,真想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顺着进村的路慢慢向前走,很快便发现村口一家农舍里,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自家的门洞里生柴做饭。儿子没有见过拉风箱的场景,非要下车看个究竟。我也乐见其成,想好好闻闻这让人魂牵梦绕久久不能释怀的味道。
“哎呀,你都来啦,进来坐会呀。”这位大姐看见我们朝她家走来,热情地招呼道。“噢,不坐啦,打搅你啦,我娃没有见过烧火做饭,非要进来看看。在那儿做啥哩?”我边走边客气地说道。“哦,没事,叫娃进来看吧。我在这蒸馍哩。”“你都从哪来的?”大姐一边回答一边问道。“运城。”我们答道。“出来转转。”“转转。”
说话间,馍蒸好了。就在大姐掀开锅盖拿手压压馍馍,看馍蒸熟了没有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句:“这馍真香呀!”“啊,你以前在农村里待过吧?”见我点点头,大姐立刻爽快地说道:“那你肯定能吃惯咱农村的馍馍,来来来,坐下尝一口。”大姐的话音未落,我就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速度快的,让妻子始料不及,连说客气话的机会都没有。
接过大姐递过来的热馒头,我心里顿时一热,这是大姐给我的莫大赏赐呀!我是吃馍长大的,现在城里很少能买到农村的酵子馍。市场买来的馒头不是增白剂,就是防腐剂、硫磺,搞得我草木皆兵。因此,不管其名气多大,我是基本不吃。实在抗不过去了,吃两个北垣馍凑合凑合。我是真的搞不明白,都说发展经济要靠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就是优胜劣汰。那为什么对待假冒伪劣商品、毒馒头、毒水果、毒蔬菜,改革开放都四十多年啦,怎么就迟迟不能把好的食品发展壮大起来,把劣的淘汰掉呢?!
看来市场不是万能的,必要的时候还得要有政府的市场监管。在某种程度上讲,这是政府监管职能的缺失。
“来,你就着菜吃。农村的菜不好,你将就着。”大姐给我端来一盘凉拌西红柿和青辣子。“哦,不不不,大姐,我吃农村馍从来不要菜。干吃才能吃出馍的麦香味和酵香味。”说话间,一个馍已经下肚了。“大姐你蒸的馒头真好吃!”“喔,是吗?”大姐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却夹杂着美美的成就感。
临走时,我给大姐商量了个事。我带走了她蒸出来的所有的馒头,并硬给她塞了一百块钱。“想吃馒头了可来。”临别时大姐朝我们喊了一句。就这一句话,让我今后的生活一下子瓷实了许多。我再也不怕长时间吃不上想吃的馒头了。
人其实说白了要求并不高,东奔西忙、上下折腾了几十年,你会发现,其实你真正想要的终极目标无非就是,在山野里盖几间瓦房,开几片荷塘,喂喂鸡、养养鸭,侃侃闲嗑、呷呷野茶,儿孙绕膝前、全家都平安。长期地透支体力,即使目标达到了,回过头来,又得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去补齐短板。我们绝不能去拿伤害身体的代价,换取一时的财富与虚荣!
继续朔流而上,一路欢歌笑语。看着身边浩浩荡荡、百转千回、一泻千里、滔滔不绝的黄河水。我的心里由衷地赞叹:黄河真是太神奇、太伟大了。黄河赐予我们的精神太多了,但我觉得坚韧是它最大的个性特征。不管周围的客观环境怎样变化,始终奔流不息、滚滚向前、终归于海。
做人岂不应该也是这样。虽然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虽然我们一生要经受这样或那样的灾难,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不管风吹浪打,我亦依然故我,欢快地奔向诗和远方。
人不可能没有失意的时候,但失意不能失志,更不能失去前进的目标及动力。苏东波一生跌宕起伏,夹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左右为难,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还差点被杀了头。但他没有像屈原一样跳河,也没有像陶渊明那样“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而是在红尘生活中活出了自我的精彩,成就了一代词圣。
纵然生活有一千种挫折,我们就应有一千种对抗挫折的办法。“失意”有时也是“诗意”,“不好”换个角度可能就是“美好”,“对手”变换一种思维就是“朋友”。人生固然可以不美好,但心情不能不美好。挫折揉碎了,也能变成美酒佳茗。痛苦的时候要多看书,寂寞的时候要多喝茶,失意的时候要多交友,生气的时候要走一走。
快到平陆县城的时候,车子突然多了起来。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出来享受生活的。先是看见三三两两的家人和朋友围坐在路旁的草甸上吃着野餐,继而看见五花八门的户外训练营、草莓采摘园、度假村、农家餐馆、黄河野生鱼等休闲餐饮项目散落在路旁经营。其中最大的一个草坪上,挤满了前来休闲的人们。他(她)们或坐在一起聊天、或领着小孩子玩耍、或放着风筝追逐、或玩着秋千滑梯水泡扑克......。
好多年没有放风筝了,难得遇见这么大、这么好的场所。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放风筝的好季节和好地方。我便带着妻子和孩子,在入口处买了个大风筝,选择了一个空旷、风大的地方,在草坪上尽情地玩了起来。看到我们家的风筝飞得又高又远,儿子自豪地向周围聚集过来的小朋友们炫耀起来。
看见了黄河,我放飞了心情;玩起了风筝,我放飞了身体。这种既放飞了心情又放飞了身体的感觉,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人类其实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动物,在解决了饥饿之后,要求一步步提高。在不断追求物质最大化的同时还要变换追求精神上的享受,甚至于健康和永生。生活总好像有一把鞭子驱赶着我们奔跑,其实我们不知道,拿鞭子的人正是我们自己。
真正当我们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灵魂已经被我们甩下了很远。生活上无节制的敛取,感情上无节制的泛滥,工作上无节制的恣意妄为,使我们变得越来越极端和贪婪,陷入了麻木和机械的泥潭。把生活填得太满的人,就像是把气充得太足的气球,飞得越高、飞的越快,内部的压力就越大,稍遇逆流和风沙,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其实,真正有智慧的生活,除了繁忙中的专注,还需要闲暇时的留白。有时候需要我们有意的走一走陌生的环境,看一看不曾认识的世界,喝一杯恣肆无忌的茶,接触接触我们曾经看不起的群体,栽一株植被等她枝繁叶茂,下一招闲棋等它峰回路转。甚至于有意做些重复的、无用的事,感受时间慢慢流过。
我们的大脑,有着两种重要的思维状态,一种是“集中思维”,另一种是“发散思维”。工作时我们用的是“集中思维”,休闲时我们用的是“发散思维”。干好工作、办好事情我们的“集中思维”要好。但要开拓、创新、提升却离不开“发散思维”。因为人在休闲的时候,所有的信息都会活跃起来,外部信息和储存在大脑的信息会自由的碰撞和连接。它是创造力的源泉。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留白绝对不是虚度年华。它是思维的整理与突破,它是力量的恢复与凝聚,它是目标的辨析与矫正,它更是人性与气质的提炼与升华。
当太阳慢慢落下余晖的时候,我们才收回那远去的风筝,拖着疲惫的身躯钻进车里,尾随着长长的车流消失在继续前行的茫茫夜色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平陆县城。平陆的油泼面久负盛名,点了几个小菜,每人吃了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后,便结束了一天的游览,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回家的路上,儿子问我:“爸,平陆这么多沟,为什么还叫平陆呢?”“是的,平陆不平沟三千。可能是山太多了,叫平陆寄托个愿望吧。”因为相传唐朝时,这里的地方官员开凿黄河时捡到一个古刃,上写“平陆”两字,于是上奏朝廷给封了个名字叫平陆。这其实就是一种愿望,因此我换了个说法告诉儿子。
平陆虽然是个山区,但历史悠久,景色峻美。这里在春秋时期就开始建国,叫“虞”。当时晋国(今山西曲沃新绛绛县一带)雄霸中原,曾利用虞国国君贪财的弱点,两次借道虞国讨伐虢国(因晋国和虢国中间隔着虞国),最后灭了虢国(今河南三门峡一带)。当晋国国王得胜回朝途径虞国,趁虞王开门迎接时,杀了虞王,一并灭了虞国。这就是历史上的“假道灭虢”。
当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妻子和孩子听了之后,他(她)们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和思考中。人其实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知世故而不世故,看透人性,却又宽恕人性,在进取、奋斗、拼搏的同时看淡功名、看轻财富、留白人生,让生活过得更加优雅和浪漫。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人生。
太过丰腴的人生,仓促得就像一场梦,既让人厌倦疲惫,又让人感觉不到人生的意义。即使你家财万贯、阅人无数,最后当你垂垂老矣,似乎连回忆也都淡了的时候,要它又有何用?!就像是浓烈的爱情一样,那些不分你我、捆绑得太紧的人,有几个能激情永驻、相扶到老。倒是那些懂得取舍、保持距离、欣赏优点、包容缺点,在感情上善于留白的人,才会弥久历新、相爱一生。
因为留白本身就承认差距、承认彼此,对对方的认知和要求就不高,无论哪一方一旦有了小小的进步和成绩,就会引来双方的鼓舞、感激和满足。尊重对方,才能感受到对方的魅力与温暖。
当看到运城东收费站的霓虹灯时,回顾一天来的经历与收获,我愈加清醒地认识到:久在斗室里,复得返自然;误落尘缘中,一去几十年;人生重留白,功名谁复论;黄河日日流,调蓄是关键;人立天地间,一切皆自然。
你的人生,就是你为自己画的一幅画。所有美好而饱满的生活,不过是我们用一颗简净、透明而丰盈的心,把无数烟火缭绕的日子,过滤成温暖、真诚、善意、向上的力量。
留白人生,才是最曼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