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6 《边城》，那满满的善

      周末两天时间里，我再读了一遍沈从文的名著《边城》。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读这本书距今又两年时间过去了。

      从我知道《边城》起，40多年时光过去了。

      那时，母亲在县阀门厂当翻砂女工，为了完成生产任务，也为了能多赚点钱，母亲和车间里的工友们时常加班加点，念小学三、四年级的我，担负送餐的任务，或者午饭，或者晚饭，或者是夏天西瓜刚上市时，父亲把瓜肉挖出来，拌些白糖，让我送给母亲解渴。

      从家里出发去阀门厂，要经过电影院，电影院门口的海报栏经常更新当天上映的电影内容。那天，我清晰地记得当晚的电影是《边城》，海报内容平淡无奇，没有刺激的枪战场面，也没有夸张的喜剧内容，它的画面上就一个老人，一个女孩，背景是一条河，过河是一片绿，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部让人昏昏欲睡的生活片。

      到了阀门厂，正是午休时间。黑乎乎的翻砂车间里全是女工，大家都已停下手里的活，有的在洗手，有的在吃饭，有的靠在柱子上边休息边等家里送来的饭菜。叽叽喳喳的聊天声音代替了工作时的机器轰鸣声，一片热闹详和的气氛。

      看到我进厂，几位熟识的阿姨转移话题：“阿华，你又给妈妈送饭了？”“阿华，今天你迟到咯，妈妈都饿肚子咯。”“阿华，今天晚上演什么电影你看到了吗？”

      在那个年代，像母亲这样的女工，如果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能坐到电影院去消磨一个晚上，无疑是非常快乐和幸福的事。

      我回答她们，晚上的电影叫《边城》。她们让我判断一下这片电影会不会好看，我说肯定不好看，从电影的名字上一看就知道了。《边城》，多无聊的一个名字，这样的电影去看了肯定半中间睡着。阿姨们一个个表扬我不简单，从电影名字上就知道它好看还是不好看，真厉害。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我已跨越中年。这成长的路上我让大把大把的时间抛掷在浑浑噩噩中了，我像一片枯叶一样在俗事中漂流，就像茨威格说的：“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所有莫名流逝的青春，在自觉懂事的今天看来，更觉珍贵。

      一座小城一条河，一对爷孙一条船，一个大佬两个儿，一段感情成唏嘘。故事流畅如流水，场面静谧如深绿。故事里没有一个坏人，没有一丝苟且，所有的人物和场景都像当年读小学时的语文书里的插图：天是那样蓝，云朵是那样洁白，红旗是那样鲜艳，笑容是那样灿烂，路面是那样整洁，老师是那样亲切，工人是那样强壮，农民是那样勤劳，小鸟和蜜蜂是那样轻捷，小狗和肥猪是那样干净和可爱，......一个全由好人组成的社会，最后因为误会造成了悲剧，通篇读下来，迎面扑来的，是满满的“善”。

      天道酬勤也酬善，善带来温暖，带来和谐，带来人与人间的信任与包容，身处“善”的环境中，如鱼得水，如沐春风，不用顾及人与人间的尔谀我诈，不用提防形形色色的算计和谋划，人生的幸福感由此而生。

      如今母亲去世已逾10年，母亲的那些工友们不知还剩下几人。偶尔想起当年那昏暗嘈杂的车间，烟尘弥漫，人影憧憧，我每次遇到的一声声问话与调侃，也包含了多少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