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至臻—刘泮书（浅议甲骨）

刘泮书

刘泮书，自幼从师演习工笔人物及古汉字。五十余年的从艺经历，积累了深厚的艺术功力和修养，建立了独特的审美方式。其作品内涵丰富，表现独特，善用现代的审美观念表述中国古老汉字的艺术精髓。曾经在哈尔滨生活工作过，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台北故宫书画院客座教授、中国国家书画院艺术顾问。对古汉字密码的破译有其独到之处，其拟人书法属国内首创，其系列作品集《神奇的汉字》被美、日、韩等国及港、澳、台地区及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与国内各大院校图书馆收藏。           

淺議甲骨

自從一八九九年有人發現刻在中藥材“龍”骨（甲骨）上的刻痕可能是一種中國古老的文字後便有了今天的甲骨文的名字。一百多年來對甲骨文的探源、考古、發掘、研究及甲骨書法的再現便在全國乃至世界上興起，至今熱潮不減。這期間出現了諸多研究甲骨文的大家，同時也出現了諸多研究甲骨文的專著，如《契學舉例》、《殷商貞卜文字考》、《殷墟書契考釋》及《甲骨文編》、《卜辭通纂》、《殷契卜辭》等等諸多專著八百多種，都較詳細地闡述了甲骨文的發源、演變及使用年代與作用的全過程。

據不完全統計，至今所發現的甲骨，全世界共存十五萬片左右，其中所載甲骨文五千個左右，所能識別的文字也只不過三分之一。既稱甲骨文，那就有別於字，寫出來（刻）的筆畫結體叫作紋，即契刻在龜甲或獸骨上的占卜符號所留下的痕跡及解釋該符號所記載的卜辭內容，由於該卜辭尚不能形成完整的文章。故甲骨文不能稱作甲骨字。

那麼甲骨文為何又稱《契文》呢？據《詩•大雅》：“爰契我龜”。契：所以燃火而灼之者也。可見甲骨文的初始是灼龜甲而成的。那麼為什麼要灼龜甲？又是誰來灼龜甲呢？據《魯語》載：如龜焉灼其中，必文於外。這就是有必要說到甲骨第一字：“卜”字的來歷。《說文》曰：灼剝龜也。象炙龜之形。一曰象龜兆之縱橫也。《周禮•春官•大卜》注：問龜曰卜。《禮•曲禮》：龜為卜，筴為筮。《爾雅•釋詁》：卜，予也。《詩•小雅》君曰卜爾，萬壽無疆。綜上不難看出，甲骨文源於問卜，是由術士為其君主占卜預測吉凶之物。根據甲骨文無反正的特點，卜字的一點又可以擺在丨的四個方向，即卜； ;  ；  。即可看出其與八卦所表示的方位完全相符，亦可看出所占卜卦的吉凶所在，即灼龜甲所形成的裂痕為卦象，而契刻在下面或反面的甲骨文為該卦象的解釋，即卜辭。這也是漢字形成的基本規律，即上陽下陰，左陽右陰，外陽里陰的三大特點。同時也是漢字中一點、一橫、一豎、一撇、一捺所蘊含密碼的破解規律。伏羲創八卦開啟了一畫開天的漢字基礎，許慎說文分部首開創了檢字的方便之門，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五百四十個漢字的標準件（部首）。

甲骨文雖然沒有脫離圖畫文字的雛形，但其畢竟已經能夠解讀出卜辭所要表達的內容，故也稱之為“甲骨卜辭”，是漢字的早期表現形式，是現存中國王朝時期最古老的比較成熟的文字，但由於其用途的單一性，只是術士為其君主灼龜卜卦預測吉凶的佐證，同時也是記載該人自出生到死亡的個人檔案記錄，這完全可以從殷墟出土的窖藏甲骨中得到證實。故甲骨文亦稱之為卜辭或“貞卜”文字。這種文字基本上都是契刻而成，又稱“契文”或“殷契”等，這種灼龜問卜的形式一直延續到周朝仍在使用，從考古出土的“周源卜甲”即可證明，該灼龜問卜的形式甚至一直影響的後世乃至現今的堪輿學、風水學、預測學甚至相面及算命等等。同時，後世的鐘鼎文、磚瓦文、石刻、碑文、匾額等都是沿襲這種契刻的方法來表現漢字的，只不過是採用的手段與甲骨文略有不同而已。

甲骨文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它不僅是研究我國文字源流最早的有系統的資料，從書法的角度中，已經具備了用筆、結字、章法的基本要素，由於甲骨文是契刻在龜甲或獸骨上的文字，因此對後世及當今篆刻的用筆、用刀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所以，說篆刻是再現中國古漢字的最佳表現形式，恰如其分。既然甲骨文具備了書法的三大要素，因此甲骨文書法已在一些書法家及書法愛好者中流行，就更證明甲骨文的藝術魅力。因甲骨文是用刀契刻在堅硬的龜甲或獸骨上的，其字顯得瘦勁堅實、挺拔犀利且極富立體感，現今的甲骨文書法是永遠達不到這種表現效果及藝術魅力的。

由於甲骨文破譯出的字數有限，因此對於甲骨文書法而言是一大難題，好在甲骨文本身存在一字多意、一字多音、一字多用的特點，或多或少給我們解決了一些難題，但是使用甲骨文書寫現在的文章仍然是不太可能的事。

當然，我們可以用同音同義字、異音同義字、通用字及通假字替代，但也不能越俎代庖，張冠李戴。其中的道理非常簡單，三千多年前根本沒有國家的意識，必然不會有“國”字。甲骨文既然是初成文，只有有限的卜辭，自然就不會有文章的“章”字。再者，甲骨文全部是獨體字，不存在部首的問題，隨意添加部首即為臆造，是不可取的。甲骨文的發源地是今河南省安陽，也就是中原地帶，受地域的限制 ，當地有河無海，怎麼會出現“海”字呢？

當然，作為書法採用通假字是可行的，但必須做出說明，甲骨文要比其它古文字早一千多年，以其它古文字替代甲骨文就等於爹還沒有出生，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了，并已經幾百歲了，豈不成了笑柄。

甲骨文書法雖是一種藝術的再現，但也有著很強的學術性，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

漢字的本質是由字形、字音、字義來決定的，因此甲骨文書法對於用筆、結字、佈局包括落款、鈴印都應具有傳統意蘊，決不能出現拆解、造字的問題，這種做法說輕了是不尊重歷史，說重了是在自作聰明，誤導大眾。再往深說，這叫誤人子弟，辱沒祖宗！這種做法是萬萬使不得的。

縱觀董作賓的甲骨文書法，雖為臨摹，但是已加入了自己對甲骨文的理解，從觀賞角度講已經融入了現代人的審美觀念，可稱為甲骨文書法的上品。

再者，現今馬如森的《甲骨文書法大字典》，不但從甲骨文的發源地當時的社會概況，甲骨文的命名，甲骨文的斷代分期，新的“六書”說與甲骨文及甲骨文形體、結構的特點等各方面全面而客觀地闡述了甲骨文書法的書寫與創作理念，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甲骨文書法的很有價值的參考書，並且馬如森本人寫甲骨文很多也是臨自甲骨大片，並融入了較具個性的書法藝術底蘊在裡面。是一部甲骨書法愛好者學習、借鑒的好書。

現今社會上自稱甲骨文書家的人屢見不鮮，錯字連篇的書展層出不窮，這種自造的甲骨門路是行不通且沒有生命力的。漢字是世界上唯一一種五千年一脈相傳至今的文字，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這是我們的驕傲。我們有責任、有義務為她的傳承、傳播、發揚光大做出我們每個人的貢獻，才不枉為作一名真正的炎黃子孫！

最後，借用馮驥才先生對中國文化現狀的評論作為本文結束語。“只有在精深的文化中，才會有大作品和大家的雛形，社會文明才能整體地提高。問題是當下這種鄙俗化的潮流，這種放肆的粗製濫造，這種充滿謬誤、以假亂真的偽文化，正在使我們的文化變得粗淺、輕薄、空洞、可笑、庸俗、甚至徒有虛名，一邊有害公眾的文化情懷和歷史觀，一邊傷及中華文化的純正及其傳承。我相信，在這樣文化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一代，很難對自己文化心懷摯愛與虔敬。”

以上淺論，僅是個人觀點，懇請廣大甲骨書家、愛好者及專家學者批評指正。——刘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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