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女性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的伍尔夫说:往深处看,生活好像远非「如此」。她下笔雄辩而深邃,而且她不是十九世纪「阁楼上的疯女人」。
散文大家弗吉尼亚·伍尔夫(1882-1941)曾用一句话,就说出契诃夫与旧俄小说家作品的精髓:「灵魂有病,灵魂被治愈,灵魂未被治愈。」
就是这篇文章里的文思泉涌和机锋處處,让我开始喜欢伍尔夫的评论。接著又因为著迷于蒂尔达·斯温顿主演的电影版《奥兰多》,开始去阅读伍尔夫的小说。
更多人是因为《有一间自己的房间》的說法,而被伍尔夫吸引。
富于神秘意味的存在瞬间
伍尔夫是创作力充沛的评论家和小说家,自幼敏锐易感的她常常从生活的片刻,得到富于神秘意味的启示,她称这些片刻为「存在的瞬间」。
从自己存在的瞬间跟小说与被评论者作品中的瞬间,她发展出描写人物内心意识流动的意识流小说《到灯塔去》,也写出讨论小说跟文学创作的评论集《普通读者》等作品。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伍尔夫在为剑桥大学的女子学院学生,所做的《女性与小说》系列演讲,后来整理成《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一书里言简意赅的说道:女性要创作,就得有钱,有自己的房间,这样才能锁门安心创作。
為什麼得這樣,才能那样?
讨论女性文学的经典之作《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说19世纪女性的人设是「房中的天使」,你得无怨无悔的支持丈夫。有想法想要有所作为的女人,会被认定是疯女人。
疯女人就得被关到阁楼上去,就像《简·爱》里破坏她跟男主姻缘的那个女人一样。
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伟大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
世界有公共的區域和私人的区域之分,19世纪以前的女性不被允许在公共区域发光出彩。
伍尔夫之前的乔治·艾略特和乔治·桑,都还得用男性笔名才能让自己的作品发表跟出版。伍尔夫认为走出关键的第一步是「成为你自己」:
当我搜索枯肠时,我发觉去做什么人的伴侣、什么人的同等人,以及影响世界使之达到更高的境界等等,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崇高可言。我只要简短而平凡的说一句,一个人能使自己成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然后,伍尔夫提出了一個讓人難忘,掷地有声的说法:「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
伍尔夫的「雌雄同体」之说,一方面是呼应19世纪女性要挣脱她所属时代的枷锁,得让自己跟男性一样有思想高度。一方面更在凸显伟大的创作者,总能把两性思维都考虑到创作里。
心学家荣格在《心理学与文学》里面,特别提到创造力会受内心深处积累的想法所影响:
富于创造性的作品来源于无意识深处……每当创造力占据优势,人的生命就受到无意识的统治和影响而违背主观愿望,意识到的自我就被一股内心的潜流所席卷,成为真正在发生的心理事件的束手无策的旁观者。
所以,许许多多「存在的瞬间」,就是打造出你之所以是你自己的基础。这个你,可以是作者,可以是作者笔下的角色。
这个你,雌雄同体。
雄辩的女性书写疾病书写
古希腊哲学家早在西元前就说过:「人是衡量万物的尺度,是其所是,非其所非。」
按照伍尔夫跟许许多多女性创作者的眼光来看,这句话应该调整成:男人是衡量万物的尺度。而女人,自然也涵括在万物之中。如果你是物品,你当然会任人处置。
伍尔夫在《有一间自己的房间》,给女性的建议是: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希望你们能弄足了钱去旅行,去闲游,去冥想世界的过去,未来。看着书梦想,在街头巷尾徘徊,而且让思想的钓丝深深地沉入流水中去。
闲游、冥想、梦想的建议,其实就来自伍尔夫自己的生活实践。她从小就敏感,喜欢阅读,喜欢写作。但是,她也从小就经常出现「发疯」的状态,并在13岁开始就陆续精神崩溃过好几回。
「一般来说,崩溃之后我都会突然迸发,」她说,「这是让我挺过来的东西——从心理学上讲这些崩溃也有好处——人在崩溃的时候,躺在床上,能够神游到最远、最陌生的地方。」
精神上面的忐忑,烦躁惊慌,同时也让她下笔变得雄辩而深邃。
生活就是应该往深处去看
伍尔夫在《论现代小说》一文中的名言说道:
往深处看,生活好像远非「如此」。把一个普通的人物在普通的一天中的内心活动考察一下吧。
她就是经常往深处看,所以看到许多常人没看到的东西。同时,也让自己身心俱疲。
伍尔夫的爸爸是法官,堂姊当过剑桥大学的女子学院院长,家中所有男性都上过大学,只有她是透过母亲的家庭教育以及到大学旁听课程成材的。
她的公务员先生伦纳德,还成立出版社来支持她的创作。伍尔夫后来在衣服口袋里放满石头,走向河里(妮可·基德曼在电影《时时刻刻》裡,就重建了了这个事件)之前所留下的只字片语是这样说的:
最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给了我最彻底的快乐,没有人能和你相比。然而这一次我熬不过去:我在浪费你的生命……害病之前,我们的日子快乐得不能再快乐,那都来自于你。
伍爾夫認為每次的創作,每次的阅读都是一次自给自足的经验。即便饱受时代跟社会的辗压,女性作家都应当以「十分澄明或十分坚强的心智」来「抵制愤怒的诱惑」。
是的。伍尔夫写就的文章,至今都可以让我们读到澄明的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