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胡子公爵的城堡

星期六又去便利店购物。结帐时,老板娘正把东西捡进塑料袋,忽然抬起头认真地对我说:“想听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忘了?就是山谷对面白色大房子住的那个谜一样的人嘛!上次你不是说了?”

“啊,是的是的,当然记得!”

“弄明白了一个情况——倒是一点点——我的一个朋友住在那一带,所以多少收集了一点信息。想听?”

“当然想听。”

“白发君买那座视野开阔的房子,是三年前的事。那以前住在那里的是另一家。原本是那一家建的房子,但原房主只在那房子里生活了两年。一个晴朗的早晨,那一家人突然收拾行李走了。人家前脚刚走,他就后脚住了进来——他整个收购了那座形同崭新的豪宅。至于事情因为什么变成那样子的,谁都不知道。”

“就是说,房子不是他建的。”我说。

“嗯。他不过是随后进入已有的容器罢了,活像狡猾的寄居蟹。”

这么说让我觉得意外。从一开始我就认定白色豪宅是他建的。想必是由于山上的白色豪宅同银发男子的形象——大概同其完美无缺的白发——自然而然相连相呼应的缘故。

她继续道:“做什么工作也没人知道。知道的只是概不上班。几乎一整天闭门不出,估计是在用电脑交换信息吧,毕竟听说满书房都是电脑。不管做的是什么,反正根本不缺钱。一个人生活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还时不时长期旅行。想必是去海外。有个房间像健身房似的,健身器材应有尽有。一有工夫就一个劲儿锻炼肌肉,多余脂肪一片也没沾身。主要爱好古典音乐,有完备的音响室。不认为是优雅生活?”

“这么细琐的事怎么都能知道呢?”

她笑道:“看来你像是低估了世间女性的信息搜集能力啊!”

“有可能。”我承认。

“车一共有四辆。两辆捷豹和路虎揽胜,加上迷你库柏。像是英国车爱好者。”

“此外还明白了什么?”

“他家几乎无人出入。白发君似乎是个相当爱好孤独的人。喜欢独处,听好多古典音乐,看好多书。独身又有钱,却好像几乎不领女性进门。看上去过着十分节俭整洁的生活。没准是同性恋者。不过也有几个大约不是的证据。”

“你肯定哪里有丰富的信息源,是吧?”

“眼下没有了。稍往前一些有个像是女佣的人每星期去他家做几次家务。那个人去垃圾站倒垃圾或者去附近超市购物时,那里会有住在附近的太太,自然相互说话。”

“原来是这样。”我说。

“据那个人介绍,白发君家里好像有个‘不开之厅’。主人指示她不许进入,非常严厉地。”

“有点儿像《蓝胡子公爵的城堡》。”

一位绰号“蓝胡子”的法国男爵,所住的城堡走廊尽头有一个储藏室,他交代新娘决不能打开那个房间。新娘好奇打开后发现里面堆着好几具女性尸体。总之是个令人不安的故事。给她如此一说,我脑海浮现出悄悄藏在阁楼里的《刺杀骑士团长》那幅画。没准那也类似房间里的骷髅。

她说:“那个谜团房间里有什么,到最后她也没弄明白——她来时门总是上着锁。反正那个女佣已经不来他家了。大概怀疑她嘴好说,炒了。眼下似乎他自己一个人做种种家务。”

我拎着塑料袋离开便利店。住在对面山上白色公馆里的白发君。被附近邻人议论纷纷的谜一样的银发男士。而现在,我正要画这个人物的肖像画。然而我在此发觉的,是现在的我甚至连肖像画也画不出来了这一现实。就连这种实用画也已无能为力。看来我真好像成了空壳。

或许我应该分开又高又密的绿草,不言不语地前去见死去的妹妹。我不着边际地这样想到。倘真能那样,那该多么妙不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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