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颜舒篇

离落

南苍山落星崖下的一个隐蔽的山洞内,五六个幼童瑟缩着挤成一堆,无助、陌生、恐惧使他们不住的颤抖着,颤抖着,面前一个面目奇怪的人,对,是奇怪,在他们小小的世界里,或者是娘亲讲的长毛怪都没有眼前这个人长得怪异,长长的眉毛长到耳朵边的头发里,眼睛也长得斜斜的,和眉毛一样要长到头上去,嘴巴黑紫黑紫的就像茄子皮一样,他坐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一手指地,一手掌心按在一个幼童身上,幼童身体里就像有无数条小蛇一个劲的向头顶上的手掌钻去,顷刻间,怪人掌下的幼童就变成了一个骨架,然后吧嗒一声,散在地上,映着洞顶通风口挤落的月光,白惨惨的。

“哇,娘亲…..”稍大点的孩子看着刚刚还有血有肉的人一下子变成了骷髅,骇极大哭起来。

“聒噪。”正在运功的怪人一震衣袖,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劲猛地射出,角落的几个孩子立即像泥塑一样静止不动,只有眼角尚未来得及流下的泪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慢慢的流着,落下,滴在衣服上,泅开一个小小的印痕,又慢慢的扩大。

龙御运转体内的幻影神功,丹田内,金色的龙形漩涡急速的运转着,刚吸收的生命精华在体内一点点的凝练,提纯,被金色漩涡深深的吸进去,又吐出,顺着经脉流淌而去,滋养着四肢百骸,上次大战留下的暗伤一点一点的修复,甚至他的幻影神功隐隐又突破的趋势。

“恩?”当龙御又一次准备吸收幼童的生命精华时,掌下的幼童不仅没有精气流出,反而隐隐有反吸收之势。龙御反手一掌,将幼童震飞。

“有趣….有趣…..。”

龙御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身躯,三四岁的样子,衣着破烂,但依稀能看出质地不错,小小的脸颊上镶着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龙御手一抬解了那孩子的穴道。

只见地上那孩子一咕噜爬起来,也不哭,直直的盯着龙御道:“你要把我变成骨头?”

“恩?变成骨头不好吗?”

“我的肉是我一口一口吃出来的,我还可以吃更多饭,长更多肉。”

“恩?有趣的小东西,从现在起,你是小七。”龙御道。

“我叫颜舒,时颜舒。”小小的人儿为自己的名字做着争辩。

“把她交给左护法,好好调教。”龙御一挥手,洞内的大门无声的开启,颜舒像一个炮弹一样飞射而出。

“是,宗主。”门外有人接住飞射而出的颜舒,轰然应道。

幻影神功乃是神术,传说修炼大成以后可以具有踏碎虚空,改天换地之威,神功流传到今也只剩几部残卷,虽修习者众多,但往往不得其法门。南苍山历来为修习幻影神功的圣地,收藏着世上仅有的几部残卷。

凡是生灵,修炼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吸收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慢慢的提升。龙御自幻影神功修至第六层后,功法始终无法再有进益,如大风遇到壁垒,多次闭关,幼童不断的送进来,丹药瓶瓶的灌下去,无一点功效。

“应该寻它法增进功力了,”龙御身形一闪,已然出了山洞。苍山腹地有一山峰如刀削斧劈而成,斜斜的的指向穹苍,是夜一轮明月挂在峰尖,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峰顶空旷处起舞,她火红色的衣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黑色,黑色的眉,冷冽的眼,一柄黢黑长剑,随着娇小的身子在空气里穿梭,只见那剑越舞越快,剑尖隐隐有光华点点,渐渐的连点成线,最后竟只剩下一团光在空地上上下飞舞,忽然,那团光直直的像一旁的大树飞去,只听见“轰”的一声,那棵双人合抱的大树顿时四分五裂,一树的叶子被剑气激荡的脱离树体,四射而去。红衣小女孩浑身如水洗过,衣服湿哒哒的紧贴在尚未发育的身体上,看身形,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小女孩紧紧的抿着唇,闭上寒如冰的双眸,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应是很累了,但小女孩又抬起剑,一招一式,橫劈竖戳,好像有什么鞭策着一样不停的舞着,大树一棵接一棵的倒下。

“好”龙御从暗处走出。

“宗主。”小小的身影低低地伏下去,双手紧紧的攥着,背部微微的抖动。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血煞功,已练至第二层,你果真天赋异禀。”龙御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向地上的小女孩,“这是化清丹,有助于你修复经脉,吸收药池中的药力为你所用。”龙御身形忽的一晃,已然消失融融的月色中。

“谢宗主。”小女孩依旧低低地伏在地上,许久,捡起地上的丹药,一扬脖,倒入口中,顿时,像火烧一样的感觉流向奇经八脉,体内那强行用药开辟的脆弱经脉得到丹药的滋养修补,不间断的疼痛慢慢的消失了些。小女孩脸上的眼中的寒意慢慢的退去,朦胧中,我是颜舒,时颜舒,有多久不曾想起,又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呢?每天就是泡药池,练功,练功,练功,要把强行侵入体内的药力挥发完,不能停,不能歇,否则体内就如千万只蚂蚁在咬,是的,我是时颜舒,颜舒,小女孩喃喃着,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睡死过去。

“怎么回事?”一个犹如新生的桐树一样的少年,一身的短打,从山巅一侧的悬崖攀爬而上,披着一身的月华。

“小叫花子?小叫花子?”少年蹲下,看了看躺在地上满面灰尘,头发散乱的颜舒喊道。

“睡得真死,把你卖了都不知道,还好,你碰上了少爷我。”

少爷一边嘀咕,一边拖起颜舒,让她靠在一棵只剩半截身子的大树上,这时,一个瓷瓶咕噜噜 的滚到地上,少爷捡起瓷瓶,用手扇了扇瓶口,一股淡淡的腥气直冲鼻子而来。

“化清丹?”少爷看了看颜舒尚显稚嫩的小脸,眼中疑惑之色渐浓,忽然,“嗒….嗒…”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少年脱下自己外衣,盖在颜舒身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散发出莹莹光泽的药丸,用力一捏女孩的下巴,把药丸放入女孩嘴中,女孩本能的吞了下去,少年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几个闪挪就不见了踪影。

黑,如浓的化不开的墨,桀桀的怪笑,泛着冷光的刀剑,凝固的血,掉落的肢体残块,胸口黑洞洞的窟窿,惊恐的眼,刺耳的哭泣,乱舞的手……靠在石头上的小女孩,面目越来越痛苦,双手紧紧的攥着,冷汗如小溪水哗哗的流下。

“颜舒,颜舒….。”有人在轻轻的喊着,是谁呢?那么温柔的声音。有风轻轻吹过,带来山间花开的芬芳。

“颜舒,颜舒….。”有人在轻轻的喊着,是谁呢?那么温柔的声音。夜色宁静,月华如练。

狭窄的山道上,有一位瘦削的少年,慢慢的爬上来,四周微一巡视,就发现了红衣女孩靠着树桩睡梦正酣。“小七….小七…..小七….”少年轻轻的喊了几声,小七沉沉的睡着,无知无觉,少年抓起小七的手臂找到脉搏,微一探查,点漆般的眸子如深邃的大海波澜不惊,随即把小七背到背上,往山下走去。

阳光暖暖的照在小院方正上空,透过院角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洒下点点光斑,一个少年拿着笤帚一下又一下密密的扫着地,地上的细细微微的灰尘混着落叶渐渐的被聚拢在一处。

“小五,小七哪?”一名身穿弟子服饰的青年进的小院,对着扫地的少年问到。

“四师兄,小七她练功透支过度,这会正休息呢。”少年对着四师兄深深地一抱拳。

“休息?小五,你莫是忘了,小七的任务就是练功,你作为督促她的人,竟能容许她三天不进药池,你是忘了师傅的鞭子长什么样了?”

“是,四师兄,我这就去叫她。”小五急忙应道,丢下扫帚,进的屋来。

“小七,小七”小五那起一块帕子在脸盆里浸了水,仔细的给小七擦脸,凉凉的刺激使得小七睁开了双眼。“小七,进药池了。”小五忍者心内的翻腾,轻轻的喊着。

“我睡了多久?”小七抬眼着眼前这个一直陪着自己练功的五师兄道。淡淡的语调,淡的如开水一般,莫名的感觉那个依旧温热的身体上罩着一层冰。也是,小七从来都是个不同的孩子,好像是身体里住了一个大的灵魂。

“三天。”小五顿了顿转身回走。有些事不是所有人都有怜悯的资格,当你自己如一棵草芥时,何以能够怜悯一棵暴雨中孱弱的花?

清觉寺清凉台,一名身穿广袖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高冠巍峨的男子,正对眼前的一名形容秀美少年说道:“这几天又去那南苍山了,可有寻到你想找的?”

“没有。”少年懒懒的靠着栏杆,嘴角微微向上斜起,似笑非笑的望着山门处那高高的舍利塔,接着悠远的苍穹,二星荧荧似火,相像而立。

“荧惑出,帝星危,”高冠男子双眸一暗,暗自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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