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那一捧月光

关于理想

八十年代,某校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那个当年还算年轻的代课教师,(其实,在我印象中,似乎她都是我长大后见到的短发,瘦削,脸上有皱纹,布满斑点的样子)。她一本正经,按我现在的理解是——例行公事地问全班同学:“你们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其他人的回答我没有一个会记得,但我猜想一定会有人说要当科学家的吧,那时的我们不知道“科学家”们都具体干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响亮也很威风,而说出要当科学家的同学一定是把它当做一个神圣的职业自豪地标榜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标榜自己的远见灼识。

我自小就没有太大的志向,不仅没有,甚至于还很没出息。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而我父亲却因忙于开创事业而让我对他有莫名的恐惧,所以,我就常常希望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农民家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后一家人尽享天伦。这种愿望达到最极致的时候我写了一篇作文,作文里说我情愿我们一家人都是乞丐,这样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乞讨。

可想而知,当代课老师在讲台上用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们理想是什么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最崇高最伟大的理想便是当一名老师!忘了当时的内心是激昂澎湃呢,还是随口说说。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梦想成真了。早知道这随口说说是如此灵验,我在当日就应该慎之又慎地想一个日后可以前程似锦的理想去说。但世上有的是治心、治肝、治肺、治肾的药,独独没有后悔药。

很多人说:“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工作是不委屈的”,但我却没有这种感觉。这应该与我的胸无大志有莫大的关系,除了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所有的荣誉与职称我都置之度外。

没有了争斗,在无欲无求中,我只是单纯的跟我的学生相处,我把我所知道的知识悉数授予学生,因为我不需要他们课后再到我家补习,所以我的课堂内容丰富,精彩纷呈。

到十八年后的今天,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但遗憾却不少。当年在求学时也算有理想有抱负的我把自己喜欢也擅长做的事荒废了十七年……

重拾笔墨一年时间,我交出了一百八十九篇大大小小文章的成绩。当然,这成绩并不理想,我只是拼了命的跟时间赛跑,企图让原本的遗憾少点再少点。

理想,还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对于我的辞职,众口不一。“十八年啊,扔了多可惜,再熬十五六年不就退休了,不就可以享受老有所依的无忧生活了……”。只是为了老有所依,还好。没有人跳出来说你应该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应该为这天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奉献终身。我想借用李少强的那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来回答,但又觉得我不能这么庸俗,我应该有自己的创意,于是,拿起毛笔随手写下一句话:“至此,结束所有的苟且与将就,开始,努力追逐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理想,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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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情感

突然发现,每天晩上都做梦,但能在梦中相遇的人是越来越少。梦境里更多的是自己辗转于各种情境中,或喜或悲,或感概或无奈……

昨夜在梦里,我站在一棵老树下,面对它身上的斑斑驳驳,沟壑纵横,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摸。树皮那凌厉的质感让我不敢太过用力,这是树的皱纹吗?这里有多少光阴的故事?面对它的坚毅与伟岸,我发出了质疑:您这样几年,几十年直至成百上千年的站立不动仰望苍穹,您会感到寂寞吗?您身上的鸟儿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您脚旁的花草荣了又枯,枯了又荣,您会感到悲伤吗?

还未等到老树给我的回答,梦就醒了。迷糊中攥紧拳头,下意识地想要留住适才与树触碰时留下的温度,岂知,先行留下的却是树皮的粗糙坚硬带来的疼痛感。

如果说树太过固步自封,那人就太过飘浮不定了。我们害怕孤独,拒绝寂寞,我们接纳热闹,欢迎围观。我们喜欢在灯红酒绿中扯着嗓门高声嘶吼,提醒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黄维江老师作诗。我不敢妄议他的作品,是因为我真的孤陋而浅薄。我只是默默地读,而后默默地感受他的那份执着与坚守。我对黄老师说,他其实是个孤傲的人。但他说,孤,我承认,傲,没有。我知道他没明白我的意思,表面上他是个不太合群的人,他的孤来自他花在所钟爱的诗里的时间很多,但真正能读懂读透的人却寥寥。他的傲,不是来自于恃才放旷,不是来自于庙堂之高,而是来自于在他作诗的静默时光里的灵魂站立,他不需要用合群来填补什么空白,他的生命充盈饱满没有空白。

我觉得他也是一棵大树,含笑地感受着四季的更替,时光的来去;感受着晨昏旦夕,日升月落;感受着温暖的亲情,珍贵的友情。而后,把这些融入到每一首诗,每一阙词当中……

如此人生,自带光芒……

我从来都不认为情感一定都要在人与人之间流淌,我更多的是寄情于山水,寄情于书画,寄情于让我神魂颠倒的创作。

中国文化的关系通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个体之间的界限模糊。它可以导致古道热肠、急人之急的倾向。然而也可以造成利用“人情债”对别人进行摆布与操纵。会造成对别人私生活的干涉,以及个性发展上的阻碍。

对西方人来说,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只是表示一己的好感,从不企望感恩图报,但也很怕被人情债绑住,于是会避免人与人之间互相扣住的情形。他们宁愿不要这种“照顾”,也不要让他人的意志加在自己身上。

我与人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既可以让我看清人间百态,又可以避免自己太过世俗。我觉得,如此,甚好……

关于情感,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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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故土

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傍晚时分,福州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隐没在一层肉眼无法穿透的雾霾里,灰暗的色调让天空显得欲哭无泪。我无心望窗外,不是不留恋,实在是目之所及,只会触动更深的感伤。在这说不清是迷雾还是毒气的暮色中,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痛楚。

突然,车上有人惊呼了一声:郭,赶紧看,夕阳,非常美!转头望向窗外,视线被高高低低的建筑挡住了,车在疾驰,建筑物迅速地向后退去,终于,看到了那一轮橙黄的夕阳。

天空除了灰色没有任何表情,在这灰色基调上的那轮犹如蛋黄犹如乒乓球般的夕阳显得格外的耀眼。它像孩子手工贴画一般被贴在巨大的天幕中,它身下是一幢幢高耸入云的建筑,而它,正渐渐地准备隐没在这钢筋丛林里,带着它发光发烫的心。

“真的很美……”我由衷地说,如果当时能把车停下,我会拿出相机把它收纳囊中的,可惜,我们在高速公路上。

回国一个多月时间,我基本没有拿出相机去拍摄,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倦怠,不是懒,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价值。那始终遮挡在眼前的一片灰蒙蒙,让人总有一种灰头土脸的窘迫。那偶尔见到的蔚蓝,也总是覆盖着一层土黄。

曾几何时,我的故乡变得那样的浑浊不详?

昨夜,一抺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到了我的床上。那光芒清澈洁白,我伸出手让它落在我的手背上,乍一看去,宛若给自己戴上了一条晶亮的手链。手也顿时熠熠生辉。

月亮又快圆了。此时的我满心都是怀念,怀念家乡那些月明如水的时日。

农村的夜晚相较于城市,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深沉。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月亮倒成了供我们娱乐消遣的物件之一。

村夫农妇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一脸满足地捧着碗,就着月光,连同食物一起被消化的还有劳作的疲惫以及道听途说的家长里短。这样的一顿饭是充满仪式感的,邻里乡亲都在参与,每个人手里捧着的,是关于生计,更是关于生活,生活就在这皎洁的无遮无拦的月光下被淋漓尽致的演绎。

孩子不参与这样的盛会,他们总会草草吃过饭,草草写完作业,然后呼朋引伴去了。月亮白花花地在天上袒露着它的胸怀,孩子们便在它的胸怀里恣意玩耍。

现在想来,我的童年生活其实是无滋无味的。一向是乖乖女的我似乎很少参与那些上山下水,摸爬滚打的顽童们的游戏。父亲对女孩苛刻的要求,让我面对他们只有艳羡的份,到现在搜肠刮肚想要回顾起一件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结果,没有结果。

面对月光,皎洁的月光,只有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面对着它记下了一篇又一篇长长短短的隐涩的日记。

那时的月光没有被蒙上一层灰暗,那时的夕阳也是隐没在群山之间的。

对于回忆,我们总是有选择性,选择性地把那些美好放大,选择性地把那些丑陋缩小。于是,人便永远活在那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可以看见清澈溪水,可以感受麦浪翻滚,可以想象满天星斗的单纯幸福时光里。只有这样,生活才可以一如继往的“好”下去。

上两个月,我沐浴在墨尔本如水的月光下,突然被自己的一个幼稚的想法感动:我和远在万里之遥的故乡的你们看的是同一轮圆月啊!你们看到月亮的眼睛里有我微笑的脸庞吗?

一念起,天涯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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