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园的四季

文 / 夏菲尔德

我家门口有个小公园,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一圈走下来只有一公里,但因为离家近,管理正规,小公园维护得整齐洁净,我很喜欢去那里散步。

这两年冬天很少下雪,去年更是二月份才下第一场大雪。我盼了一整个冬天,终于等来那场雪,兴奋得不得了,早上特意提前半小时起床,去公园看雪景。

一进公园大门是个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的喷泉因为季节原因早已关闭,此刻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完全看不到喷泉的痕迹,整个广场十分平整光滑。清晨人少,雪地上没有脚印,从高处的台阶看广场,像是一个十分完美的旺旺雪饼。

沿着边缘,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广场,走进了公园里面。主路两侧的大树枝干上挂着积雪,枝桠伸展着,我以闲适的心情欣赏,觉得它们的造型十分美观。

沿着主路走了一段,我左拐上了小路。公园这里有一大片月季花丛,春夏秋三季花朵常开,颜色鲜艳,香气浓郁,此刻虽然无花、无香,但茎干上都挂了雪,晶莹剔透一团一团,有点像放大了的多肉植物,别具美感。

我在小公园里穿行,随手拍些雪景,然后从另一侧回到广场。这时太阳初升,广场上有些晨练的老人,雪景的纯粹和静谧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的尘世气息。

离开前,我童心大起,摘下手套,团了雪球扔到远处的草地上,然后在台阶上印下一个大手印,表示我已赏过雪景,然后才去上班。

雪后不久,天气急速回暖,不消一个月,春天来了。

经过一冬的沉眠,树枝和小草都争先恐后发出嫩芽,用喜人的新绿装点着小公园的各个角落。此时的人工湖干涸着,湖底的芦苇仍是枯黄潦草状,但湖边的石子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游人,大家兴致勃勃地看着一树绽放的杏花。

一位扛着单反的大爷看我举着手机给杏树拍照,左拍右拍爱不释手,就凑上前来跟我说:

“这棵杏树今早才开花,昨天还都是花骨朵呢!”

我问:“您每天都来看?”

大爷笑咪咪地回答:“是啊,今早我来的时候可清静了,我拍了很多张照片。”说着,大爷把单反打开给我看。屏幕不大,光线也不合适,我这散光的双眼不太看得清,但我啧啧啧很夸张地赞不绝口,大爷十分开心,像孩子一样跟我说了半天拍照的技巧。

杏花开后,便是迎春、桃花、榆叶梅、碧桃、紫荆、丁香和海棠。白色、黄色、红色、紫色、粉色……这些暖色调的花朵,在春风里展开笑颜,配着鲜绿色的树叶、花叶和青草,一下子就把普普通通的小公园变成了赏景圣地。

春天的周末,小公园里游人如织。湖边两棵紧邻的开着花的桃树成了拍照的首选。桃树低矮,任谁站在树干前,都能拍到身后的满树鲜花。也总有女子手臂稍抬,轻触着粉嫩花朵,侧面仰头做出深嗅花香的模样,然后请朋友拍上一张美貌侧颜。

四月中旬,海棠花香飘满了整个公园,白色和粉色的海棠花,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水边的两大丛蔷薇也开始绽放,一丛粉红,一丛淡黄,迷醉了我的双眼。

四月末,海棠花落,松树如冠伸展的枝条刚好接住落花,从小路上远远看去,像是绿色松树开了粉色花朵,在几束阳光的映照下,那场景如梦似幻。

五月,月季花开,这是我儿时很喜欢的一种花,因为她们花期长,品种多,颜色美,又实在很好养,剪一枝插在花盆里,轻轻松松就会活下来。

夏天临近的时候,公园的人工湖里注了水,荷叶铺满了半个湖。

去年有两个月,我独自一人在家,年纪不轻,却有幸过起了单身汉的生活。我把冰箱里放满了清水、啤酒和威士忌,潇洒地晚睡早起,生活得随心所欲。

一晚,我正在台灯下看书,听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心情变得特别好,就放下书,一边喝酒一边听雨,直到后半夜。

第二天清晨,我起早跑到小公园,径直去了湖边的木桥上。果然,半湖的荷花都开了!娇嫩鲜艳的粉色荷花兀自舒展着美丽的身姿,四周无人,湖水沉默,我仿佛听得到荷叶上、花瓣上,晶莹的水珠滚动的声音。那一刻,我享受着独处带来的喜悦,心里满是对生活的热爱。

那些天,我常常流连在公园,看天、看云、看花,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夏日午后,凌霄花架下有一大片花荫,周末,我最喜欢去那儿看书。中午时分几乎没有人,我的头顶只有蝉鸣。我迷恋着《夏日走过山间》,看着书,经常想到自己行走在山野里的那些美好时光,恨不能马上收拾行囊,离家出走。然而,谁不是俗务缠身,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说走就走呢?

炎热的夏天看似漫长,但时间其实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在我疏忽的时候,它悄悄从指缝间溜走了。

秋风乍起,吹皱了小池湖水。

每年的八月下旬到十一月初,金风飒飒、秋高气爽,是一年中气候最舒服的三个月。我收起长裙,换上仔裤T恤,到公园跑步。

初秋的小公园,仍然开着凌霄花和月季花。白天散步的人很多,一到太阳落山,蚊虫肆虐,公园就安静下来。其后,随着秋风日益凉爽,公园里蚊虫渐少,游人才又逐渐增多。

这时最好看的,是天上的云。站在公园小广场中央的开阔地,稍稍仰头,就能观赏到天空中变幻的云朵了。有时候,大片的云重叠在一起,挤压在高楼顶端;有时候,它们一小团一小团地分散着,看起来像扯开的棉絮;更多时,它们彼此独立,看似漫不经心地,三三两两散落在蓝天幕布之上。

待到秋风瑟瑟时,公园里仅有的六棵银杏树,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高光时刻。这几棵高大的树围拢在小径一侧的草地上,在风里摇晃着满树金灿灿的扇形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十分招摇。周围杂树尚未落叶,可暗淡的绿色怎比得上耀眼的金色呢?所有欣赏过银杏风姿的人,再也无心去看别的树了。

随着深秋和冬天的来临,北风侵袭,气温骤降,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期盼,盼着下雪,然后春暖花开。

这小小公园的春夏秋冬,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了多少乐趣!虽然不能时时在山中隐居,但有了这小公园,我尽可春天赏花,夏天听雨,秋天看黄叶,冬季看雪,一年四季,都亲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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