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上清正提着果篮,在医院里晃悠。
“诶,我们那个内应也真是的,非得让小生大老远到医院来接头。我们百器冢可是很忙的啊!”
他看看手里的信件,嘴里抱怨。
作为提供委托人住址的报酬,对方也索要了百器冢内部的情报,其中有不少就是关于维维安的。
对方似乎对维维安的身世格外感兴趣。
但这可是维维安的逆鳞。他非常反感别人刺探他的底细,包括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蓝瞳少年。
但为了能继续合作,泉上清只好尽可能搜集情报,递交给那位内应。
当然,维维安对此一无所知。
可能是担心维维安监听,这个交易全程是信件交流,对方甚至好几次把信直接投到泉上清家门口,这让泉上清惊诧万分——他可自诩反侦查专家,之前在夏获孤儿院一躲就是三十年,步摇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以为他早已潜逃外地。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泉上清嘟囔着,把信件放进约好的地点——医院大厅的意见箱。
“好了。去看看严月吧。上次让她受伤,小生也过意不去,顺路给她送点水果吧。”
泉上清心想。
“昨晚业因的任务也失败了,估计委托人也在到处找小生算账吧。那位大人要是怪罪下来,这就麻烦大了……”
他为此头疼着,一边走出电梯,来到病区。
就在这时,他看见步摇、墨斗还有槐序正堵在一个病房门口,隐约有争吵声。
“不是吧?开什么玩笑!为什么那群家伙也在?”
泉上清赶忙闪身,躲到角落。
回头一看,电梯刚刚错过,而若走楼梯间,必须得从步摇他们身旁经过。
还是站在原地,乖乖等电梯吧。
他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探头观察对方动静。
此刻,槐序正站在病房门口,宛如一堵墙把林氏兄弟堵在里面。
“上次是严月,这次是子春!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怒目圆瞪,目标直指林下。
“严月?哦……我想起来了。”林下思索后拍拍脑袋,“你是说那个躲雨的女生?我只是帮忙把她送回孤儿院而已……”
“胡扯!你们这些有钱人满肚子坏水,谁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们身边的女生那么多,玩过就丢,居然还要和她过不去!”
槐序气得青筋直冒。
“槐序,盲目仇富不可取啊。”墨斗摇头摊手。
“这……他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林兄弟俩面面相觑。纵使林下巧舌如簧,面对软硬不吃的槐序也无从下手。可槐序封锁在门口,看来不好好解释一番,他是不会放行的。
“你闹够了没有。”这时,子春出面打破僵局。
槐序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他万万没想到妹妹会帮他们说话。
“你回去吧,别在这丢我脸了。”
“可、可今天不是说好带你出去散心吗!”槐序语气缓和下来。
“哼,谁想和你去。自作多情。”子春冷笑,随即亲密地站在避役身旁,“我决定了,今天要和自己的偶像出去散心!”
“哦豁,完蛋。”墨斗看热闹不嫌事大。
槐序闻言,气得差点扯下自己脑袋,再往地上砸个粉碎。他咬牙切齿盯着避役,眼中竟要冒出火舌。避役哪见过这般架势,只觉浑身发颤,吓得连连后退。
子春毫无惧意。她把林兄弟护在身后,冷冷回应哥哥的目光。
槐序一和她对视,气焰顿时蔫了一半。子春眼一瞪,再往前逼近一步,另一半也就没了。
“你究竟让不让我们出去?”子春下最后通牒。
“我……我……”槐序现在可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等等!你看那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泉上清!”还是墨斗眼尖,关键时刻转移话题。
众人循声望去。
泉上清闻言身子一抖,赶忙背过身去,扶住墙不住咳嗽,假装自己是路过的病人。
“泉上清!我们找了你一晚上!你昨晚死哪去了!”墨斗助跑后扑上前去,把他推倒在地牢牢箍住,惹得周围病人与护士纷纷侧目。
“请不要用这么惹人误会的话!弄得好像小生是个另寻新欢的渣男一样!”泉上清见跑不掉,只好就地抗议。
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步摇之前全程发呆,现终于派上用武之地,上前帮忙擒拿泉上清:
“昨晚业因袭击了槐序他们!作为百器冢的干部,你能解释一下吗!总不会是她一时兴起吧?”
“这……小生没印象啊。”泉上清笑笑。
“胡扯!当时提议主动袭击云端的不就是你么!”墨斗提起昨晚的事就来气,捕兽夹留下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仅凭小生这几句胡话,你们就如此上心?甚至还直接怀疑到小生头上?哎呀哎呀小生何德何能,什么时候号召力变这么大了?”
泉上清走投无路,反而愈发泰然自若。
“啧,说话别阴阳怪气的!”墨斗要炸毛了。
“小生当时也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业因在做什么。拿出证据再说话,好吧?”泉上清冷笑,“而且竹林那次,墨斗你也看到了,是焚风他们受伤在先,小生可是好心地在用链条帮他们包扎呢。结果你们还不领情,甚至主动袭击小生,真是太伤人了。”
“你这个鬼话也……”墨斗撸起袖子。
“怎么了?在医院里还这么吵。”
话音刚落,电梯开门,只见鹤天走来,在他身后的,是兑泽泻、坎祭鱼、焚风与杜廷。
泉上清瞬间石化在原地。
兑泽泻他们也呆在原地。
“怎么了?”坎祭鱼问。
隔着老远,大家就听见兑泽泻高呼:
“那个人!就是他袭击我和焚风!”
焚风闻言,也忙跟着指认凶手:
“对对对!差点没注意到!就是这个孙子偷袭咱!”
两拨人马全部聚焦在泉上清身上。
按理说已经被逼入绝境,泉上清脸上居然挂出笑容:
“啊……哈哈哈!这不是巧了吗,你看,”他指指旁边的果篮,“小生还想给你们送点水果,没想到你们直接过来了。”
“水果?”众人不解。
“作为误伤的赔罪啊。”泉上清笑容可掬,挣脱墨斗与步摇,起身作揖,“之前业因的事情也是,那都是误伤。在不知道是敌是友之前,我们小小试探一下,结果下手没轻没重,如有得罪,还请海涵!”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没印象吗?”墨斗气红了脸。
“现在不想起来了嘛!哈哈哈!”
“这厮……”焚风捏紧拳头。
这时鹤天与泉上清对视。
两人同时露出冷笑,接着挪开目光。
没想到子春却异常激动,她扑上去,握住坎祭鱼双手,兴奋晃着:“仙女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没事就好。”坎祭鱼微笑道。
“你们也在这?”墨斗也认出焚风与杜廷,挥手致意,“伤好些了吗?”
“放心放心!已经可以出院了!”焚风大大咧咧笑答。
兑泽泻看见墨斗与槐序,也和坎祭鱼兴冲冲介绍:“坎祭鱼,就是他们昨晚帮我的!”
“我知道了,我会感谢他们的。”尽管兑泽泻已经和她说了好多次,坎祭鱼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
大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周围病人纷纷探出头来,以为在举行什么祝贺康复的欢迎仪式。
“行了行了,都安静点,在医院呢。”鹤天叹气。
“你看看!多么感人的重逢啊!你们先忙,小生就不打扰你们了!”泉上清准备伺机溜走,只觉后背一凉,步摇已经捏住他的后衣领。
“你先等等。”她面无表情。
泉上清不敢动了。
谈笑过后,大家也坦言了各自的情况。兑泽泻由坎祭鱼陪着,以“俘虏”的身份留在杂货铺,由槐序墨斗负责看护,他们此行是来探望焚风和杜廷;槐序和墨斗则来探望严月,顺便本想带子春出去散散心。步摇与鹤天是随行护送,防止百器冢暗中偷袭。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焚风与杜廷的去向。
焚风到底是付丧神,已经完全康复,就等办完手续出院了。
可步摇有言在先,他们不能离开医院半步。
“坎祭鱼,帮焚风说说话吧?”兑泽泻央求道。
“焚风,你的选择是什么?”坎祭鱼问。
沉默稍许,焚风开口:
“咱服从安排。”
杜廷闻言埋下头去。自从昨晚回去后,她一直眼神暗淡。此刻她的眼眸又蒙上一层阴霾,微微发红。
“既然我们没有限制自由,焚风也来自云端,应该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吧。”坎祭鱼看向步摇。
“这不是正当的理由。恕我驳回。”
步摇毫无表情回答。
“那么,我能打扰一下吗?”这时,林下发言。
“请说。”步摇点头。
“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拜访一个人。”林下道。
“你和避役不是一起的?”
“对。”
“那人在哪个病房?”
“不。她现在,已经在我面前了。”
而顺着林下的目光,众人最后聚焦于焚风身旁的少女身上——
“杜廷?原来你们认识?”大家惊诧万分。
金发碧眼的女孩也不知所措。她左顾右盼,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成为焦点。
“不介意的话,可以占用你一些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林下款款走来,向她鞠躬行礼。
杜廷吓得往后一退。她抿紧嘴唇,看看面前的少年,又扭头看看焚风,最后小心翼翼点头同意。
“这算是正当理由吧?”坎祭鱼问。
步摇面露难色,最后叹气:“好吧。”
“我们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不放心,你们也可以加派人手。”坎祭鱼进一步建议。
事已至此,步摇只好批准,允许杜廷焚风暂时离开,但只限今天。
兑泽泻听罢,抱住自己的恋人欢呼。
大家都了松口气。
除了避役。
因为避役看得出来,自己的弟弟其实很紧张。
但怎么可能?林下居然会在女孩子面前紧张?纵使这女生再漂亮,也不会让林下如此拘谨,她有什么魔力?
避役不自觉悄悄打量杜廷。
就在这时,他也愣住了。
这个姑娘怎么莫名眼熟?
仔细回想,避役找到了答案。
她居然和洋馆里大小姐的画像一模一样!
“怎么了偶像?你的脸好苍白啊?”子春担忧道。
“没……没事。”
“别再喊他偶像了,至少别让我听到。”槐序从牙缝里挤出狠话。
“偶像,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嘛?好像是烦人的蚊子。对了偶像,我们等会去哪边玩啊?”子春变本加厉。
槐序捂着耳朵蹲到角落去了。
“那小生是不是也可以走了?”泉上清笑眯眯提议。
“你是可以走了。”步摇一笑,“但是要和我一起走。”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小生要求见我的律师!付丧神的命也是……”
泉上清挣扎着被步摇拖走,电梯门关上,掐断他的哀嚎。
“既然他走得很急,那这个就由我来处理吧。”望着泉上清留下的果篮,墨斗乐开了花。
风波结束,大家兵分两路,避役和子春一起,准备找个书店看书;林下则要带着杜廷焚风出去转转。而坎祭鱼却犯了难——她和步摇说好跟随林下,可子春与“仙女姐姐”重逢后,一直求她陪陪自己。而且书店对坎祭鱼吸引很大,她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跟着子春,兑泽泻自然也要来。
“那槐序,你和墨斗呢?”鹤天问。他马上要去与步摇汇合,调查随因去向。
这次非同小可,因为除了随因,还有一位百器冢的付丧神逃跑了。
“我们去看严月,哪也不去。”槐序气呼呼嘟囔。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有我陪你呢。”墨斗踮起脚拍拍他头。
鹤天则把通讯器递给坎祭鱼,一行人来到医院大厅,就此解散。
槐序和墨斗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他却望眼欲穿。
他一直默默注视妹妹的身影,好像她随时会回过头,笑着与他目光对视。
就像小时候一样。
但她终究没有。他便那样呆呆看着,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外的光芒之中。
“好啦好啦,不就是被妹妹讨厌嘛,人生总得有这一刻。那以后你妹妹嫁人了,你还去暴打新郎吗?”墨斗宽慰自己的搭档。
“别说了快别说了……”槐序抱头求饶。
“好啦!”墨斗扑上去搂住他的手臂,“我不介意你把我也当妹妹哦!槐序哥哥!”
“诶……别闹了。子春也走了,我们也回去吧。毕竟还和严月约好,要和她一起找出幕后黑手。”槐序长叹口气,下意识伸手摸摸外衣口袋。
这时他愣住了。
“我的录音笔呢!”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慌里慌张跑回电梯,回去寻找。
他们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大厅的人群里。
可很快,又一个人影从人海里浮现。
海柳从阴影里现身。她凝望着离去的焚风他们,眼中满是悲伤。
而意见箱里,泉上清之前留下的信件,已经被取走了。